精神原乡的书写与呈现

读散文集《东圩埂》

《东圩埂》/何显玉/作家出版社/2024年1月

口孙功俊

《东圩埂》是一部回顾与凝望故乡的一圩一埂、一草一茎、一粥一钵、一村一人的乡愁之作,也是一部为过往时光与人事立传,为自己生命历程寻根,为乡土文化增色的叙事之作。

全书分为:一叶竹筏、捕鱼人家、三块“玉”、父亲的战争、梦想摇篮、回到东圩埂6辑,精选了50余篇有关故乡往事的散文。何显玉通过回眸自己的成长经历以及东圩埂的风土人情,俯拾年少时过往的人事,写出了心中浓郁的乡愁。书中的父母、亲朋、老师、同学,以及金牛山、三河街、榨油坊、杀猪匠、光爷、三姐夫、婶娘、破圩……皆是乡愁的肌理和表情,携带着故乡的体温与东圩埂的神态。作者在书自序中写道:“一直想给我的家乡东圩埂写一部书,记载那条圩埂上的往事故人。”这部书承载着亲情、友情,寄托着乡情、乡味、乡愁,表达着对亲人的思念,对往事的怀想,对友人的牵挂。这些吉光片羽的真挚实感,让过往回归纯粹,回归本真。

某位作家曾经说过:“一个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可以回望所有河流涌来的径向。无论是得与失,都会在岁月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这些印记既是一个人的成长史,也是一个时代的记忆。”《东圩埂》细密摄入了故乡的原风景,那些熟悉的民间烟火气息装满了乡愁,折射出作者在岁月之河的下游,对生命原初时刻的审视与回味。这是对人生磨砺、命运乖戾的思考,这些溢满了岁月斑驳痕迹的人与事、忧与喜,随着岁月流逝而凝结成生命的颗粒,成为作者生命时光中不朽的刻度。

一个特定的地域对于作家而言,一定是其“肉体与精神的根据地”,是其写作的“精神原乡”。譬如湘西之于沈从文,黄土高原之于路遥,商州之于贾平凹。东圩埂之于作家何显玉,也是建立在这样的价值和意义上的精神坐标。东圩埂是何显玉的故乡,地处安徽巢湖西南,既是鱼米之乡,又因地势低洼,常年要与天灾洪水抗争。作家儿时目睹了水灾后乡村艰难的生活,也亲眼见证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以一种超乎寻常的生命力与韧劲,带领着一家家、一个个村落走出贫穷与苦难。

作者在《破圩》一文中

写道:“陈垱圩位于巢湖西南岸庐江县金牛镇境内,与环湖海拔最低五米的同大圩只隔着施湾和林城圩。我们的祖先们围湖成圩,撮土做埂,终将一片汪洋分割成‘井’字状的一个又一个圩,圩心则成稻田,养活一代又一代圩区百姓。埂上垒土墙筑屋,像鸟巢样繁衍一代代庄稼后生。生活在圩埂上的烟火人家,最大的期盼就是风调雨顺,最怕的事情就是破圩。”又在《双抢》里写道:“双抢在最热的天气里,蚊蝇成把抓,蚂蟥绕腿吸血,农民却要起早贪黑泡在水田里,抢割稻、抢犁田栽秧。季节不等人,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作品语言简洁朴素,干净纯粹,行文流畅。

《东圩埂》既写出了对故乡的热爱和对乡土命运的敬重,也写出了乡村农人的悲苦、无奈及其艰辛坎坷乃至挣扎的生存状态。诸如《二爷》《玉娥姐》《素贞》《婶娘》等篇目,读来悲喜交集,令人心灵震撼。作品展示的是乡亲们豁达、宽容的人生观,表达的是作家对乡亲们骨子里坚韧精神的赞赏,叙述的是乡亲们的质朴、真诚、善良和智慧。在《相亲》一文里,何显玉如是写道:“每当我回故乡听乡亲们闲扯,时常泪水盈眶。苦难岁月中乡亲们之间互助共济,半碗米、二两油、一小袋山芋、两个南瓜,就能救活一个家,传递着一份人间温暖。”也许,正是平民百姓的这种互救与爱心,才让东圩埂上的火种不熄不灭。

《东圩埂》中写得最多的就是亲人与亲情。文本从深入挖掘、阐幽显微的角度,述说感人的细节和微妙的感受,以“乡愁”为情感贯穿全书,将乡愁别绪描写得淋漓尽致。毋庸置疑,散文集《东圩埂》既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又显现出作家的一种悲悯情怀。

“人间纵有万般苦难,岁月亦不乏温情。”《东圩埂》叙事细腻,情感充沛,这些原汁原味的乡村生活文字不是凭空臆造,而是何显玉对故乡生活的体验和深邃的领悟。他心中的愁绪与人生的思考,汇成一股清流,任其由笔端流淌出来。朴实的文字浮腾着思乡之情,深情地叙述传递,这种散发着温润与暖意的地域性乡土叙事,亦是何显玉书写精神原乡的完美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