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歌

说起钓鱼，那细细的鱼线一下就能把我甩回童年。

老家的老房子西侧100米左右有条河，叫永翠河，这个山溪性河流属汤旺河水系，最终汇入黑龙江。上游位于伊春市大箐山县境内，是我老家所在地。河面不宽，河水也不深，但从不断流。记得小时候母亲去河边洗衣服时，我就和小伙伴去河里戏水抓鱼。在浅水急流处，一般会有一种叫花啦棒的小鱼，我们拿着用纱窗布做的抄网，就可以捞出几条来，放在罐头瓶里，看那鱼儿快活地游来游去，心里甚是欢喜。有时也会捞出其他种类的鱼，有一种叫七星子的细长的小鱼，头两边各有七个小孔，样子非常可怕，一旦捞到这种鱼，只好立即放生，不敢怠慢。这种鱼和花啦棒现在都很少见了，回老家时问当地同学，说河里还有，但没有那么多了。我曾去当年捞鱼的地方寻过，未果。

与钓鱼相比，捞鱼实在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刚入小学那年，上下学走河边的小路，经常看见一些年龄稍长的人坐在河边钓鱼。看那小鱼钩套上蚯蚓甩进水里，然后静静地等浮在水面的鱼漂的变化，适时地扬起鱼竿，就有一条小鱼收入囊中。钓鱼人那潇洒的举动、志在必得的神情，真的很吸引我。于是我也有了钓鱼的冲动。

那个年代，在我们这个小镇，现成的钓鱼工具根本就无处售卖，即使有，家长也不会拿出这笔钱来。我仔细观察，那些钓鱼人用的鱼竿就是一根指头粗细的竹竿，经询问，鱼线和鱼钩百货商店可以买到，很便宜，至于鱼漂，找一根粗一点的草棍就可以代替。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两个同伴，他们也很兴奋，于是我们分头或集体行动，很快就做好了三套装备。接着又去房前屋后的菜地里挖了些蚯蚓，就直奔河边了。

来到河边时日头已经偏西，我们特意找了一个水略深的地方，由于前几日刚下过雨，河水有些许浑浊。我们认定这是最佳钓鱼之地，因为我们看不到鱼，估计鱼也发现不了我们。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着，穿鱼饵，甩钩，盯鱼漂。把钓鱼的行动演绎成了偷鱼的场景，三个人不禁暗中窃笑。天逐渐黑下来了，已经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在响，只好打道回府。最终的结局是，颗粒无收。剩下的蚯蚓，也都犒劳河里那些陪我们玩了很久的狡猾的鱼了。

辛辛苦苦做的鱼竿，只用了那么一次，就不知去向了。现在想来，我当时想要的，就是好奇心得到一次满足，就是“我钓过鱼”这样一句炫耀的资本。

再次在永翠河边垂钓，我已经步入中年大叔的行列了。那年夏天，我带几个同事回老家游玩，家乡的同学在他亲戚承包的一个养鱼池边埋锅造饭款待我们。养鱼池是永翠河边一个近乎天然形成的水塘，占地约两亩，承包人用栅栏和石头把河流与水塘隔开，养些鱼供游客垂钓。开饭之前，我们来到养鱼池的栈桥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鱼竿，开始了钓鱼比赛。参加比赛的一共六个人，三男三女。三个女生都从未摸过鱼竿，她们钓鱼的姿势始终是以优雅为第一要务，还时不时欣赏一下自己在水里的倩影，或者喊别人过来给自己拍照。至于比赛成绩，她们早就抛之脑后了。另外两个男生则是全神贯注，而且钓鱼前还扔下一些食料说是要先打窝子，我说，你们用来打窝子的食料已经把池子里的鱼撑得半死，谁还咬你的钩啊。果然，一直到酒菜上桌，他们两个都一无所获。倒是我，在即将转身离去的最后时刻，看到鱼漂动了起来。我看到的仿佛就是童年时自己做的那段草棍，在水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摆动着，我感觉手里握着的就是当年自己亲手制作的那个鱼竿，它终于又回到了我的手里……直到耳边传来“快起竿”的喊声时，我才回过神来，一条一斤左右的鲤鱼落入旁边同事举着的抄网里。

吃饭时我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扬，同事和家乡的同学都说我是钓鱼高手，一定要多敬我一杯。我说这些年根本就没钓过鱼，接着他们又夸我运气好，再敬一杯！借着酒劲，我给他们讲了小时候钓鱼的事，讲完，我又补充道，我总觉得今天钓到的鱼是从童年穿越过来的。一同事说，应该不是鱼，是你自己刚刚穿越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