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 星光升起

读《我心随月光:孟郊传》

《我心随月光:孟郊传》/杨振华/中国文史出版社/2024年3月

□王征宇

“在我唐朝,上至君王,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会写诗。”这是一度火热的电影《长安三万里》的开篇。唐朝诗坛群星璀璨,而孟郊,无疑是非常耀眼的一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孟郊的这几句诗,我们耳熟能详。但要再往深里说,恐怕只有苏东坡先生“郊寒岛瘦”的四字概括。《我心随月光:孟郊传》一书,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大诗人的捷径。

这本传记没有贯穿到底的中心事件,而采用 “冰糖葫芦式”的叙事结构,把诗人孟郊一生较为出彩和对其人生走向发展有重大影响的时间、节点、片段作为展开的叙事内容,将时代、个人命运和诗,严丝合缝地协奏在一起。读《孟郊传》,像是陪诗人朝着心中的星辰大海,完成一场充满艰辛的跋涉。希望一次次被浇灭,激情总被现实打脸,但“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幼年的孟郊才思敏捷,有智对钦差的传说。钦差讥嘲他 “小小青蛙穿绿衣”,机敏的孟郊以 “大大螃蟹着红袍”作答。孟郊从小就是直男。孟郊的父亲孟庭玢曾任昆山尉,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局长。不幸的是,孟郊十岁左右,父亲猝然离世,留下母亲和孟郊三兄弟。孤儿寡母回到故乡德清,如今我们无法推演那份艰苦,但生活的担子肯定压上了柔弱的肩膀。

孟郊在嵩山拜访卢殷、孟云卿,在湖州结交皎然、颜真卿、陆羽;在洛阳与韩愈、张籍、卢仝、贾岛等人唱酬。“深虚水在性,高洁云入情”“烈烈鸑鷟吟,铿铿琅玕音”“驱却坐上千重寒,烧出炉中一片春”,一句句诗,让我们看到,孟郊对朋友的友善和感恩,与诗友在一起,他总能流露出温暖、深情的一面。如果写诗可以解决一家人温饱,可以“安得在一方,终老无送迎”,孟郊不至于活得那么苦。

奈何,诗人是称呼,不是职业。李白是诗人,但他是翰林;杜甫是诗人,但他是左拾遗;高适是诗人,但他军功封侯。孟郊也希望通过考取功名入仕,宽慰寡母,光耀门庭。但他多次科考不中,好不容易高中已四十六岁。对那时候的人来说,已至老境。幸福来得太晚,还不肯待很久。这是孟郊的命运。“病骨可剸物,酸呻亦成文”,身体上突出来的骨头都可以用来割东西,口中发出的呻吟可以写成文章。无论困苦的逆势,都可以用诗句引渡,如此悲凉,又如此神性。于是有:反映时代、揭露藩镇罪恶的《征妇怨》《感怀》《杀气不在边》;关心人民生活、愤慨贫富不平的《织妇辞》《寒地百姓吟》;反映仕途失意,抨击浇薄世风的《落第》《溧阳秋霁》《伤时》《择友》;写人世间普遍却是最刻骨铭心的亲情的《结爱》《游子吟》《杏殇》……通过此书,我们对孟郊的平生有了深入了解。书中尽揽了孟郊的诗作,它们镶嵌在一个流动的上下文里,协助书中的人物抒发情感,或与书中的故事形成对照,或埋伏下预言和暗示,舒展出活泼泼的生命。读一本书,也是在读百首诗。

人世间经历的沧桑给了孟郊强烈的人生感受,形成孟诗中“清奇僻苦”的独特诗风,然而“诗人不幸诗家幸”,就如,夜色降临,星光升起。被誉为诗囚的孟郊,和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佛王维……汇成唐诗的灿烂星空。有星光照着,我们就有走出黑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