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合张影

□施立夫

在嘉荫这片恐龙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上,什么奇妙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果不其然,我第八次来到嘉荫,一行七八人在嘉荫县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调研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一走进知青馆,就如同走进了另外一个时空。“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辞别父母,奔赴嘉荫……”一幅幅图片、一本本书籍、一封封信件、一件件劳动工具,将我们的思绪带回了那个时代。

馆里正当中最大的一张图片展现的是七八个知青扛着各种劳动工具,笑容满面地走向劳动场地的场景,图片的中心人物是个女青年,她扛着尖镐,笑容特别灿烂。对着这幅图片,我们陷入了沉思,这群年龄不大的孩子,他们来自哪儿,他们要到哪儿去,他们有没有想家,有没有想念自己的爹妈……就在此时,一位阿姨走过来,她对我们说:“我们听前一段来嘉荫旅游的上海知青说,这里建了知青馆,我们把最好的年华留给了嘉荫,嘉荫人没有忘记我们,我们很高兴,就想着专程回来看看。”呀!这位阿姨就是当年的上海知青,这让我们感到很惊讶,然而让我们更惊讶的却在后面。突然,阿姨提高了嗓门,“对了,那个人就是这幅图片中扛尖镐的女孩!”这意味着我们马上要见到图片的主人公,要见到本人了。我们急切地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位穿着蓝色碎花裙子的阿姨,她正在仔仔细细地观看知青馆里的一切,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儿又摸摸那儿,时而驻足而立,时而若有所思,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也可能是正在头脑里认真地回忆自己的青春岁月吧。

我们的谈话,还是被她注意到了,她朝着我们走过来。我带着无限的惊奇,与阿姨攀谈起来,是啊,这实在是个小概率事件,甚至有些过于戏剧性了。阿姨缓缓地说,她姓严,是嘉荫县第一批下乡的上海知青,在1969年3月9日来到了离县城还有97公里的乌云镇,那一年她16岁。这张放大的图片拍摄于1975年,那时她们几个上海知青和黑龙江知青扛着劳动工具要去修大坝,那一年她22岁。随行的记者当即建议,让严阿姨与那张放大图片中当年的“自己”合张影。严阿姨欣然接受,看得出来,她终归还是没能掩饰住内心的激动。随后,严阿姨规规矩矩地站在当年的“自己”面前,向46年前的“自己”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然后就响起了一阵阵相机和手机按动快门的声音……此时此刻,时光跨过了46年,把年轻时的严姐姐和即将步入古稀之年的严阿姨热情地绾结在了一起。这一个跨越时空的感动时刻,让严阿姨聚焦了知青馆里所有参观者的目光。

严阿姨说,“我是1982年离开乌云镇返城回上海的,今年68岁了。这次回来格外激动,我没想到在边城嘉荫的知青馆里会有我的照片,更没有想到它会挂在知青馆的中央,嘉荫人还记得我,还记得我们,谢谢,谢谢!我还记得在刚到乌云镇下乡时,爸爸寄给我的第一封信,我背给大家听一听吧,也不知道大家爱不爱听?”全场自发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慧儿:见字如面。半个月了,我和你妈日夜想念你,东北的天气冷,路途远,你初到那里当社员能否适应,我们很担心。二伯伯听说你到黑龙江,也是日夜不安,你的同学也是每天总有几个来问你情况。家里都很好,勿念,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切莫生病,祝你进步。父亲一九六九年三月二十五日。”背诵的时候,严阿姨的眼睛向远处望着,语调沉稳质朴,但是声音中还是难掩激动之情。背完这封信,我看见她眼里噙着的泪水,顺着脸颊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从上海到嘉荫,5200多里的距离,从1969年至今,时间无声无息地过去了五十多年。此时的知青馆,多像是一部时光机啊,它鲜活而又生动地讲述着半个世纪以来那些小人物们的一幕幕故事。看着认真背诵家书的严阿姨,听着她略微苍老的声音,再看看图片里严姐姐洋溢着青春色彩又无比纯真质朴的灿烂笑容,我没能把控住自己的情绪,禁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