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

□赵国春

薄薄的一层白雪,覆盖着墨绿色的麦苗。

北大荒的春天,当小麦苗长到一寸多高的时候,外人看到被白雪覆盖的麦苗,会担心麦苗被冻死。种地人却喜出望外,当地曾流行这样一句农谚:“小麦盖层被,搂着馒头睡”。农谚不仅告诉人们,今年的小麦丰收已成定局,也反映出了种地人顺应天时的乐观心态。

馒头,既是中国人的传统面食,又是北方人的日常主食。传说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发明。《三国演义》中讲述诸葛亮七擒孟获,平定南蛮之后,过江受战死冤魂之阻。诸葛亮面对此景心急如焚,想来想去只好祭奠河神,求神降福惩魔,保佑生灵,诸葛亮不忍心用人头祭祀,而发明馒头为替代品。于是命令杀羊宰猪,包成面团,投入水中以示供奉。

今天,我们暂不去考证传说的来历,只想与大家分享一下我和馒头的故事。

平时,我最喜欢吃馒头。几天不吃就想它,天天吃也不腻烦。馒头,在面食里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种主食。它有点像水果里的苹果,蔬菜里的大白菜,肉类里的猪肉,虽然普通,却是老百姓几乎每天都离不开的。

小的时候,如果早上起来晚了。我就到厨房锅里拿一个馒头掰开,中间夹上点咸菜。上学路上,一边和同学走着,一边就把早餐解决了。晚上,如果想去电影院看电影,来不及吃晚饭时,如果没有咸菜,夹点大酱也可以,当时为了一饱眼福,也不觉得饿了。

那个时候,我最爱吃娘蒸的馒头。有时饿急了,刚出锅的馒头啥菜都不用,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大馒头吃了。

记得我念初中的时候,每当秋天,学校组织我们到农场去支援麦收。午餐的时候,二两重的馒头有的同学一顿饭能吃六个。送饭的车一到地头,我们蜂拥而来。每个小组打一盘青椒炒土豆片或者大头菜炒粉条,有时菜里放几片肥肉,同学们几乎都是左手举着用一根筷子插着的馒头,右手用筷子快速夹盆里的土豆片,慢了吃不到几口菜就没有了。当时,我一顿饭吃馒头的纪录也达到了五个。

每到逢年过节,家里的大人开始忙着备年货。家家都蒸干粮,主要是馒头,也有豆包、糖三角。当时都没有冰箱,人们就把馒头冻在院子里的空水缸里。忙乎了一夏天的人们,正月里猫冬的时候,都不愿意做饭,冻馒头、冻饺子可解决了大问题。

我最不愿意吃的是黏麦子面的馒头,又黑又黏,难吃极了。如果麦收时遭受连阴雨天,成熟的麦子泡在水里,人们需要穿雨靴下地捞麦。用这样的麦子蒸出来的黏面馒头,我们大约得吃一冬天。

最难吃的还有发霉的馒头。那年,我娘领着弟弟妹妹回山东老家了,爸在家给我们做饭。三伏天馒头蒸多了,第二天就有点馊了。可是爸爸舍不得扔掉,就和我们一起吃。馒头吃在嘴里,干嚼也不愿意往下咽。有点像没有娘的孩子一样,心里感到有点委屈。最后还得把霉馒头咽下。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把馊馒头扔掉。爸爸当时看到我们吃馊馒头的情景,心里也一定不是滋味。

爸爸蒸馒头的手艺,是他年轻的时候在山东老家学的。二十世纪50年代,我们老家开了个馒头店,就在淄博市周村街里。70年代我回到老家探亲时,还在老宅子的大门上,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小字条:本店小本生意,概莫赊欠。

我不光愿意吃馒头,也很早就和爸爸学会了蒸馒头。蒸馒头看起来简单,操作起来也蛮有学问的。面发好后,用碱是最关键的步骤。碱用多了,馒头开花还发黄,碱味也很难闻。如果碱用少了,蒸出来的馒头黏且味发酸,吃了容易胃疼。爸爸教给我识别碱大碱小的办法,用菜刀,在揉好的面上划开一个口子,看看刀口两面的蜂窝孔,比芝麻粒儿大,是碱少了,比芝麻粒儿小,是碱多了。碱少了可以再放点,碱多了面多醒一会儿。当然,有经验的人,用手拍一拍揉好的面团也能听出来。

爸爸和我说过:蒸馒头火要旺、水要多、气要足。必须等蒸锅里的水沸腾才能往锅里装馒头。锅盖一定要严,中途不能揭开锅盖,一般20分钟时间足够了。开锅10多分钟后,锅里的充满麦香的馒头味,就从锅缝窜了出来。馒头只有蒸熟、蒸透了,吃的时候才能嚼出麦子的香味。我的体会是,要想馒头好吃,使碱的时候要反复用力揉。馒头剂子成型后,要足够的醒面时间。

如今的馒头,做法各异,口味不同,由此发展出了各式各样的馒头,除了当年的白面馒头、开花馒头、戗面馒头、玉米面馒头,还有杂粮馒头、点心馒头、红糖馒头,叫法也不尽相同。可我还是喜欢吃普通的白面馒头。

待在家里没事做时,我也尝试着用酵母蒸了两次馒头,准备给老伴露一手。结果馒头出锅后,看着还可以,吃起来有点软塌。老伴不捧场,害得我一个人吃好几天。后来,为了省事干脆还是买吧,早市摊、馒头店、超市里,哪个好吃买哪个。

现在,我家冰箱里,大的小的、圆的方的,人工的机制的,冻了好几种馒头。想吃哪种吃哪种,好像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