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 中国画 2007年 高卉民
□施立夫
我对黑土地的喜爱,是从那些飘着浓郁香味儿的山野果开始的。
让我觉得最为酸爽的果子是灯笼果,也有管它叫“水葡萄”的。小时候,最初见到灯笼果的时候,让我觉得太诧异了,因为它的果实在是太像灯笼了。灯笼果,我没有采摘过,但是街里市场上、学校门口边一到季节便有卖的,几毛钱一杯子。绿色的果子酸极了,在兜里揣上一小把,碰见同学给他一个,看他被酸得龇牙咧嘴,便开心地哈哈笑。
树莓,又叫山莓,外形与草莓有点像,但它是蔷薇科的灌木,伊春人叫它“山托莫”。其实,它就是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提到的“覆盆子”。熟透了的树莓,味道很好,吃起来有一种格外的香味儿。没来伊春之前,我是没有见过树莓的,我的印象里,老家没有。
伊春还有蓝色的小浆果——山茄子和都柿。山茄子的称呼也是极贴切的,开花的颜色与茄子花一样,果实颜色也如茄子,形状也与茄子近似。它的学名叫蓝靛果,是忍冬科的植物,有治疗胃痛、骨折、风湿痛、跌打损伤等功效。吃起来味道酸酸的,有一点点涩。都柿,是杜鹃花科越橘属的植物,也叫笃斯越橘,学名叫蓝莓,是大小兴安岭的原生植物,大小比黄豆粒略小,那些个大的,却并不是我国原生的,是从美国引进的。清朝时,黑龙江巡抚宋小濂在《北徼纪游》里介绍说:“都思木本,高尺许,七月熟,黑紫色,形类山葡萄而小,味甘酸,俄人以之酿酒,华人所谓葡萄酒者是也。”在伊春,每逢夏末秋初,到处都是售卖蓝莓的,拌上白糖,吃起来酸酸甜甜的,那滋味棒极了,吃得嘴里舌头都蓝了、紫了……
狗枣子,学名狗枣猕猴桃,又名深山天木蓼,它其实是一种藤本植物的果实,需要攀附在其他的树上。未成熟的狗枣子是硬的,呈绿色,成熟以后变得十分柔软,吃起来,软软的,甜甜的。小时候,并不知道有猕猴桃这种水果,来伊春工作后,当地人也称狗枣子为野生猕猴桃,我想可能是因为咬开之后,狗枣子的横切面与猕猴桃的横切面是一模一样的原因吧。其实我到遵义的时候,见过野生猕猴桃,那野生猕猴桃比超市里买的猕猴桃个头小很多,味道甜很多,与猕猴桃本质上是一种东西,不像狗枣子与猕猴桃虽同科同属但却不同种。狗枣子的药用价值也十分丰富,其果实和叶子均可入药,有预防癌症、美白淡斑、排毒防病、保护眼睛之功效。有老乡用之泡酒,喝起来味道也十分不错,有浓郁的野果香味。
被用来泡酒的野果子,还有山梨。经我品鉴,山梨泡出的酒味道最佳,它不仅让浓烈的酒变得温柔起来,而且还增加了酒的营养,改变了酒的颜色。可是,毋庸讳言,山梨吃起来,口感特别不好,粗粝得难以下咽,但捂熟了,飘出来的味道,却极是香甜。有一年,妈妈捡回来的山梨,放到柜子里“捂”,几天后,熟透了的山梨飘出的香味儿,就飘满了整个屋子。
山丁子,我的老家叫糖丁子,它的学名叫山荆子。山丁子树,据说是苹果的原树,老家的确有人用山丁子树嫁接各种沙果的。山丁子,果实一簇簇,个头儿也比黄豆粒儿小些,生吃干涩,又酸,但是经霜之后,便熟透了,吃起来甜甜的、面面的、酸酸的……如果加工一下,煮一下,放些糖,罐头一样,是小时候难得的美味。秋天,山丁子树叶落尽了,果实还挂在枝头,冬天落雪的时候,它们就成了鸟类的美食,我就亲眼见过一大群太平鸟“呼”一声飞到一棵树上啄食,再“呼”一下飞到另一棵树上。
山里红也熟了,通红的果子挂满了枝头。山里红长得特别像山楂,只不过个头儿小了很多。另外,山楂内里的果肉淡黄色,山里红则呈淡红或深紫色。我个人觉得它果肉虽薄,但味道却比山楂更为纯正。还有一种野果子,树的样子与山里红几乎一样,果实也与山里红类似,只是色泽不如其红艳,略黄,吃起来是面的,老家人叫它“面兜兜”。
刺玫果在秋天成熟,却并不好吃,反倒是它冬天的形象和味道给我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冬天下过雪后,在洁白的雪的映衬下,刺玫果红得透亮、红得耀眼。采一颗,放到嘴里,香甜软糯,味道极佳!吃多了,我就吃出了经验,舌头和上颚巧妙地配合,它内里带着毛毛的籽不会被破坏,被我完整地一包吐了出来。据说,它的籽吃了有可能诱发肠炎。刺玫果,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也都是顶呱呱的,它被欧洲各国视为“治疗坏血病特效药”,有“维生素纪录保持者”之称。
这些山里的野果子,不仅填补了我所经历的水果匮乏的童年,也丰富了我童年的味觉记忆,更是我每次想起故乡时,都无法漏掉的美好回忆。与南方的水果相比,地处高纬度的东北山野果,在独特的气候、土壤等条件下,大多生得个头儿小,味道也不鲜美,口感上不多汁,但它们却不约而同地在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上“发力”,从而彰显出了自己的独特魅力和不凡价值。
能够采摘到的每一种野果我都想让我的儿子们尝一尝,尤其是才一岁多的小儿子。不仅是因为野果绿色纯天然,也不仅仅是因为野果味道纯正、营养丰富,最为重要的是,我想让他们的童年,如我一样,通过野果与故乡、与黑土地建立起割舍不了永难忘怀的美好回忆,让他们的味蕾永远记得白山黑水,记得家乡大东北,记得纯净大自然,记得大地母亲的厚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