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宜尧
聂宝利,一个普普通通的落成车辆检查员,是他让我对“坚守”一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那就是“坚守”的三层意义。一层恰如其分,与“坚守”匹配相当;另两层,一者稍显不足,得过且过地勉强坚守;一者超出许多,胜任有余,致使坚守有了更为深刻、更为广袤的内涵。
一个人,若对一项工作能胜任,且游刃有余,或许时间久了,反倒难以坚守。
正因为我看到了坚守的这层深意,想要采写这位普通的落成车辆检查员,迟迟不敢动笔。真担心那种深刻一落笔就成了肤浅。
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能让另一个人陷入深思,能使其反思自身和诸多事情,即便未能带来实质性改变,也必有其积极意义。
我们的邂逅,是在哈尔滨车辆段的“文体中心”。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悄然洒在地面,形成一片片耀眼的光斑。原打算吃完午饭就去按摩椅上放松放松,还是晚了一步,正当我略感失落,无意间瞥见不远处,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畅游在书海之中。我怀着好奇心走近那扇玻璃门的图书馆,想要看看他读的是何书籍,这才发现他读的竟是车辆专业相关的书籍。
下午再到检修大库,碰巧是落成车检查岗位。因有了此前的一面之缘,这次我对他更为关注。
我站在敞车旁,一股强大的热流如猛兽般扑面而来。这辆车被推到大库前还在太阳底下暴晒着,此时的它,像被激怒的巨兽,浑身散发着热气、怒气,仿佛要吞噬一切。
面对如此庞然大物,置身于五十多摄氏度的高温环境中,他丝毫没有畏惧,时而钻进车底锤锤打打,时而站在车旁涂涂写写,时而登高查看车辆状态。晶莹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慢慢渗出,由细微渐至豆大,闪烁着晶莹的光亮。偶尔汗珠遮蔽视线,他才会随意用手擦拭,继而又投入到工作中。在这般酷热的场景下,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手电筒的光亮,步伐稳健,动作娴熟,手眼到位,全身心地投入到故障检查中。
很快,我看见他工作服的背部,洇出了一个硕大的心形汗渍,颜色深蓝,格外醒目,像一枚奖章背负在身体上。感慨万千的我迅速写出了《开在背上的盐碱花》和《火焰车》两篇文章,先后刊登在《劳动午报》上。
如果在寒冷的冬天,车辆从冰天雪地中进到检修大库,瞬间结满了晶莹的霜花,像一个气喘吁吁的白发老人,等待医治,寒气逼人。
这样的工作环境,他一干就是八年,从一名名不见经传的检查员逐步成长为哈铁集团落成车检查第一名,再到铁路总公司的第一名,还荣获了“火车头奖章”这一至高殊荣。
那日采访时,他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印着他每天必须检查的 81 处项点,如此多的检查项点,他每天要面对两次,甚至更多。初次检查一遍,等工友们作业结束,他还要复检一遍。更何况,身高一米八二的他,再戴着安全帽,在不足一米的车底下钻进钻出。八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在他身上,我真切地目睹了“坚守”的精神力量。
或许对于车辆检修的众多作业者来说,他微不足道,像他这般兢兢业业的检查者数不胜数,也可能不被瞩目,也可能不被称赞,但车辆检修的高质量,正是依靠聂宝利这样的人的笃定坚守,方才得以保障。能踏踏实实地坚守自己的一方天地,本身就是一种令人钦佩的精神。
坚,是质地,是硬度,是生存的本领;守,是精神,是态度,是高贵的品质。而聂宝利,正是以其坚韧与坚守,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荣光。如今他带过的十几个徒弟都已经成为哈铁集团公司、车辆段的技术能手、骨干、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