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凿冰捕鱼嫩江上

江上凿冰捕鱼人。本文图片为本报资料片

□贤哲

凿冰捕鱼,是在结冰的江河湖泡上开凿冰窟窿(冰眼),或收获从水里直接冒出的鱼,或通过冰窟窿下网捕鱼。这一古老的捕鱼方式始于辽代,传承至今,已然成为东北渔猎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冬捕所得之鱼,新鲜洁净,相较于其他季节的鱼,口感更佳。每至严冬,民间便开启这种捕鱼活动,直至隆冬逝去才会停止。我在嫩江边上长大,吃过冬捕的鱼,却从未亲眼目睹其过程。

冬日又至,朋友邀我去博尔气村的同学国和家,说是能吃到从冰窟窿里网上来的鲜鱼。我顿时来了兴致,心想终于能见识向往已久的凿冰捕鱼了。

我们的车在雪野中穿梭,车窗外晴空之下,飘着轻雪。雪花落在车窗玻璃上,宛如一群晶莹的小天使,透过玻璃调皮地瞅一眼,便羞涩地跑开了。

约五十分钟后,经过博尔气村,与在路口等候的国和等人会合,随后继续向北朝着嫩江进发。不多时,车子驶上江面。江面白茫茫一片,积雪被风抚平,无边无际。行驶五六分钟后,车停了,国和他们从车上搬下好几样起网的自制工具。原来,第一个冰眼到了。我急忙跳下车凑过去看。询问后得知,有长把儿的抄罗子,能捞鱼和水里的冰块;有长把铁锹;有带手柄的冰镩,重得我双手都拎不动;还有装鱼的塑料桶和两块大纸壳子,纸壳子是用来垫起出的渔网的,若把湿漉漉的渔网直接放冰雪上,容易冻住拿不下来。国和与他儿子磊已用铁锹和冰镩清理之前下网的合抱大小的冰窟窿了。他们熟练地刨挖,约一尺多深时,蓝色的水面露了出来,接着又娴熟地用抄罗子捞起水中钻石般的碎冰块。我兴奋地接过国和手中的抄罗子,抢着捞了几下。清理后的冰窟窿,宛如深邃的蓝眼睛,怪不得叫冰眼呢,也像我小时候见过的冬天结了一圈冰的水井井口。

我满心好奇,这么个冰窟窿怎么就能捞出鱼来呢?

我满怀期待地看着国和清理冰眼。国和边给我解释边俯身拉起网的一端,慢慢往上拽,网一段段被拽上来。我一直盯着冰窟窿,终于看到水中网上挂着一条巴掌大的鱼,鱼正用力摆着尾巴。我惊喜地叫道:“哇,真有鱼啊,第一条鱼上来啦。”国和拎起挂着鱼的那段网时,我赶忙举起相机拍照。国和摘鱼时,我也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帮忙,虽说动作有些笨拙,但也算参与其中了。就这样,一连串摘鱼的场景不断上演。等到整张网起完,已打捞到几十条大小不一的鱼。因气温低,刚出水面的鱼在塑料桶里没翻腾几下就冻翻白了,蹦到冰上的鱼翻个跟头就冻硬了。

摘完鱼,因为还要继续捕捞,网不能收起来,得按原路放回江水里。同伴告诉我,不远处还用同样的方法下了一块网,接下来起网的人还要重复之前的劳作。我已经看过了,不想再跟着跑,便开始欣赏冰封的江面雪景。江面厚厚的积雪坚硬又平坦,双脚用力踩下去都留不下脚印,坐下也不会凹陷,只是起身时衣服上会粘上一层洁白的雪粒子。看不见江水冰层的厚度,只有积雪裂缝处能看到透明的蓝色冰层,裂缝蓝幽幽的,深不见底。想到自己脚下其实是冰,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可一想到通过冰眼看到的“冰冻三尺”之景,便释然了。其实,凿冰捕鱼有严格规则,在冰层不结实的深水处,若像《搜神记》里的孝子王祥那样卧冰求鲤,那可就是拿性命开玩笑了。举目四望,江面若没远山作为标记,真的一眼望不到边。远山浑圆朦胧,呈蓝灰色,形状似一个个高低起伏相连的驼峰,让人恍惚觉得是驼队在白色沙漠中缓缓前行。若不是事先知道,置身此地,真想不到这是在江上。我不禁感叹,大自然以其博大的胸怀为我们准备了无尽的宝藏啊!

我看够了雪景,捕鱼的人们也起完了所有渔网,总共收获三十多条鱼。国和乐呵呵地说:“你们有口福了,没白来,这些鱼虽不多,足够二十几个人大吃一顿的。”欢声笑语中,一个多小时的起网工作结束,一次凿冰捕鱼过程圆满完成。我突然觉得这不像辛苦劳动,倒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玩了一场特别有趣的游戏。不得不承认,这种累并快乐着的体验,是上天对寒地人的独特恩赐!

就这样,冬捕的人收拾好成果、带上工具,我们这些看冬捕的人也过足了眼瘾。随后,我们上车离开嫩江,急着去品尝国和家炖的新鲜江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