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清

九歌出生于农村，对泥土有着格外亲近的感觉，由此也就很喜欢书写乡情、乡音的文章。他的散文大都书写东北这片土地上的人情世故。读他的散文《人物三题》，仿若又回到了儿时听父辈们聚在一起讲故事的场景——大家嘻嘻哈哈边说边笑，一个个看似幽默的笑话里却隐藏着人生的大智慧。这些智慧来自于淳朴的农村，来自于厚重的泥土地。

九歌的散文不是辞藻的炫彩，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如蓝天白云般的明净、清澈之气；九歌的散文不是浓妆艳抹的娇艳，文字像棵棵翠绿的禾苗一样清纯、素朴；九歌的散文没有惊涛骇浪的慷慨激昂，如乡间的小河流水一样静静流淌，不悲情不矫情，闲情自适随意自然。这些文字像晴朗夜空里的星星，眨巴着晶亮的眼睛映照着那片土地；像泥土地上长出的嘉禾、蔬果，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九歌所书写的事，是在农村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对于那片土地而言就像乡村大地上的泥土一样再平常不过了。而这恰恰就是乡村真正的生活。“闲来无事，屯中三五个人凑一起闲侃，侃来侃去，话就越扯越远，没边没沿儿，犟起来是常事”。确实，在农事的间隙，乡人手拄着锄头，或者把农具放在地上，盘腿一坐，掏出烟袋点上烟，聊聊村里村外的事，宽心解乏。抑或在屋前屋后，几个人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东说说，西扯扯，多说无所谓，扯远了再说回来，反正“吹牛不上税”。还有许多，如“灰头土脸嗓子眼打转儿”“姜大吵吵”“雨天不用刮泥板，晴天铲过一趟烟，不伤苗不算，还不带打花哒锄的”“你一言我一语地杠他”……乡间俚语，道尽乡情，很多乡村的生活场景，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读者的面前，贴切、熟悉，就如同乡村泥土一样的朴实。

小时候就爱听大人讲故事，每个看似笑话的故事包含着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包含着人生的哲思与智慧。这些故事带着泥土的气息，如同泥土一样赤裸的真实和无言的厚重。

《人物三题》，在嬉笑怒骂之间，讲述了三个人的故事。大肚子朱，一辈子接语就杠，杠上就轧，轧了就赢，轧来轧去，轧出了道道儿，但最后却输在了轧上，而且输给了两个孩子——一辈子凭借心机做事，最后却输给了心机。小李个子，凭着自己是个“膀汉儿”，农活事事领先，最后却因为用力过度累出了伤力，也正是古人所讲：勿以长欺短。小鬼子王则是凭借天生的“鬼气”，鬼了大半辈子，用着“鬼气”耍小心眼，最后却也失败在了耍“鬼气”上，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三个人都把自己的特长发挥到了极致，结果却都伤在了极致上，正是长处即短处。不禁想起一个词语：物极必反。所以凡力不可使尽，聪明心机不可用尽，凡事不可做尽，一切都要留有余地。居盈满者，如水之将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尤其是看似尽占便宜的“好事”，更要留几分好处与他人，此是增福减损之道。

不可小觑一个个茶余饭后的笑谈。在擦拭笑泪之后，深深回味一下，别有一番滋味。见微知著，看着别人的故事悟自己的人生。大地无言，只任世人自查自醒。这是大地的馈赠，也是九歌对大地的回赠。他总能有一双慧眼在泥土地里有所发现和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