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东
最近一段时间,我常梦回冰河,于其上自在滑行。除了冰河,梦里还有圆圆的月,灿灿的光。
我童年冬天的快乐是冰河赐予的。冬日的傍晚,月光格外亮。父亲带着我在村西头儿的冰面上滑冰,那架小爬犁在冰河上飞快地前行。父亲和我都在笑,寒风刮过,我们的笑脸依然灿烂。月光里,冰河的美,与不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俨然构成了一幅画。父亲拉着爬犁在冰河上跑,我坐在爬犁上笑,那冰面常常溅起冰花雪粒,它们簌簌地扑到我的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父亲曾说:“冰是活的,雪是暖的。”那时的我不懂这话的含义,只觉得在月光里,村西头的冰河并不寒冷,相反还多了一种春天的味道。冰河上,父亲不厌其烦地教我抽冰尜,教我穿着自做的冰滑子勇敢地在冰上滑行。月光中,父亲的笑成了我记忆中最美的光晕和最温暖的星辰。
月光宛若温暖的灯火,冰河则是骨子里的乡愁。父亲冰镩下晶莹的碎冰,母亲手心里的煤油香,渐渐成了我心中永不熄灭的光。从乡村到林区,从林区到南方,再从南方回北疆,时光流转,冰河无恙。我这村西头儿的孩子啊,年过半百依旧惦记着村西头儿的大水塘,依旧怀念它成为冰河时的模样。心中的雪,越下越大,心中的冰,越结越厚。回到哈尔滨,在松花江畔欣赏月光,忽然发现,儿时的冰河早已延伸到了这里,与梦里的月光一样皎洁。我越发怀念父母,越发留恋过往的时光。
手握相机,忘了戴手套。于寒冷中漫步在覆雪成冰的松花江畔。这冰河上的景观,美得如此动人心魄,与我的梦境竟是这般相像。想着,走着,不知不觉转到中央大街上。亚冬会的吉祥物“滨滨”和“妮妮”在街角向世界招手,马迭尔冰棍的甜香混合着冻梨的甘洌,冰钢琴流淌着肖邦的夜曲,仿佛在低吟浅唱。我的眉睫染了霜,却不住地向四下里打量。爸,妈,你们若在该多好,你们知道吗,咱们的家乡,不止是村西头儿,不止是大兴安岭,还有咱们常思念的哈尔滨,都成了金不换的宝贝。边走边看,边举着相机不住地拍着。那快门真给力,它不怕冷,在夜晚里更能发挥优势。月光下,冰河两岸到处都是色彩绚丽的光,闪亮、跳跃、耀眼、辉煌,哈尔滨已成一座披光挂彩的不夜城。走过一群操着江浙口音的游客,他们指着不远处美丽的冰河景象感叹:“这哪是冰雪呀,分明是童话嘛!”在这童话里,月光遍洒冰河之上,一首首诗与歌在冰河两岸咏唱。
不会开车,也束缚不了脚步的热望。用手机轻车熟路叫了一辆滴滴,乘车驶入盛装出镜的冰雪童话世界。哈尔滨,我要用手中的相机,将你的美貌一并收藏。从亚布力滑雪场返程时,我让网约车司机带我来到了亚布力镇青山村。路旁的雪松挂着红灯笼,像一串串封冻的火焰。我对司机说,你回吧,我要留下品尝一下这里的特色餐饮。农家乐里,铁锅炖大鹅的香气混着柴火的噼啪声升腾在房间里。老板娘热情地介绍:“从前种地一年挣不上两万,现在客房预订爆满,收入都翻了几倍!”我信我信,这不是故事,不是传闻,这是同样能在村西头儿,能在大兴安岭找到的相似景象。家乡昔日因落后被戏称“雪窝子”的村庄和清冷的小镇,如今,都被冰河之都燃起的盛大礼花所点亮。冻梨不是唯一的味道,铁锅炖大鹅也不是唯一的美食,黑龙江不仅有林下的木耳、山间的野菌、冰湖里的冷水鱼,还有游客为之倾倒的冰雪味道。我想,或许有一天与我有关的呼玛河、长江和呼兰河,都能汇聚到这条松花江旁,都能升腾起盛大的繁华,都能把震撼心魄的美照亮。
因冰河之城之美成就冰雪大世界,因亚冬会带火整个黑龙江。
亚冬会期间,举世瞩目的哈尔滨,月光依旧静静洒落,冰河依旧美不胜收。在对未来的憧憬中,我仿佛看到冰河上的月光正与哈尔滨的沸腾之光相互辉映。我与远道而来的文友在哈尔滨欣喜相会,在冰河旁一同畅饮。漫步冰河之畔再赏月光,月光已成慷慨的文章。文友诗兴大发,指着沉醉的松花江说,这可真像一条银龙。我说:“对,它就是一条飞腾的银龙。”文友做梦都没想到,东北,黑龙江,哈尔滨,竟然是这么出奇的美,这么充满神奇的力量。我从兜里掏出一枚精美的亚冬会纪念章赠予文友。“哎呀,这么漂亮!”我指给他看纪念章的背面刻着的字:“这也是我要说的:冰是哈尔滨的骨,雪是黑龙江的魂。”
亚冬会落幕,雪花仍连日飘舞,就像我的梦一样,不停地传递着一份荣光的吉祥。与文友分享惊喜时,冰雪之都燃情绽放。冰河上的月光,也正与承载一城壮美的哈尔滨交相辉映,向全世界传递着冰雪的魅力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