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随想

□王小宾

中秋节,中央大街熙熙攘攘,哈尔滨中央商城门前的摊床摆满了各色月饼,我却几乎没有购买的欲望。原因很简单:父母年事已高,自己人到中年消化能力变弱,月饼对我而言早已成为鸡肋。可是,花花绿绿的月饼却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作为70后,家里孩子多,小时候,改善伙食主要靠年节和吃席。去了谁家、吃了什么好吃的是我童年的亮色。对姥姥的记忆定格为:满头银丝,笑容慈祥,拿出珍藏在柜子里的牛舌糕给我吃。那块牛舌糕已经不太新鲜了,可对当时胃亏零食的我来说,味道还能接受。关于姥爷,记得他用清水和白糖神奇地“变出”冰凉的冰棍,某种程度上,这位留着山羊胡子的严肃老人与我后来“认识”的西方圣诞老人形象高度重叠。

家里吃喝习惯均分,一个苹果切成七份(家有五个孩子,加上父母正好七个人)。我年纪最小,拥有特权:削完的苹果核归我。嘴里吃着自己的一小份苹果(那时的国光苹果身材很是玲珑),我的双眼也不闲着——盯着妈妈手里的刀,希望她能手下留情。每次接过妈妈递过来的很苗条的苹果核,我都兴高采烈,甚至会同苹果皮一起消灭,一旦哪个姐姐提出和我分享,我都要难过半天……

物以稀为贵。大约十年后,有一天,发现自己再也咽不下苹果皮——生活水平提高了。可是,现在的苹果怎么品不出过去的香甜了呢!

翻开小学一年级的日记,有一篇写鱼皮豆(鱼皮豆是一种外表酥脆、内裹花生的零食)的。妈妈分鱼皮豆,三姐说自己的一颗鱼皮豆落在地上,找不到了,于是又分到一颗。我依葫芦画瓢,说自己也丢了一颗,被妈妈识破,说我不诚实,当然也没给我补鱼皮豆。那天,我哭得很厉害,暗自发誓再也不说谎了。哥哥去外地上大学,妈妈为他准备了好大一包鱼皮豆,我一直站在哥哥身边咽着口水,多希望他能分一些给我,哪怕是三颗、五颗呢?妈妈说这是为哥哥的同学准备的,我又把口水咽了回去。三个月后哥哥放假回家,妈妈问及鱼皮豆,哥哥说:“没人吃啊,放在床下一个多月,全扔了。”那一袋鱼皮豆好惨啊!妈妈和哥哥可能没注意到,在旁边无意中听到她们谈话的我心疼得瞠目结舌——还有人舍得浪费那么美味的鱼皮豆,不是一颗、两颗,而是全部?我的天几乎塌了!如果把那么多鱼皮豆交给我,我绝对不会允许它们中的任何一颗下落不明……

现在,市面上鱼皮豆花样翻新,但我从没买过,我害怕现在的鱼皮豆吃起来不是童年的味道,就让这个童年爱而不得的美食永远留在回忆里吧!

出生于21世纪的女儿没有过对食物“爱而不得”的经历,在她的记忆中,家里的糕点、水果过保质期后必须毫不犹豫地扔掉,再买新的。但儿时的经历养成了我不浪费粮食的品格,我记忆深处,那个“渴望食物的小女孩”一直在童年守望。

不记得七岁前吃过月饼,可惜,实现“月饼自由”的时候,发现童年奇佳的胃口已离我而去。每年中秋,往往吃两口月饼就因油腻而放下,看来此生我和月饼缘分颇浅。月饼是我最不期待的美食,全家人团聚吃吃喝喝、热热闹闹的月圆之夜,更令我期待。如今,爸爸妈妈定居上海九年多了,好想回到童年在父母身旁的时光,虽然物资匮乏,但精神充实,原生家庭的亲人们在一起,就算吃着咸菜看月亮,心里也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