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评论员静伟 本来发生在洛阳的广场舞大爷大妈与篮球少年争夺篮球场事件,就已经让“老人变坏”、“坏人变老”的论调甚嚣尘上,最近发生的跳河老人要拉救他的年轻民警垫背的新闻,更是让一些人惊呼:“坏人不止是变老了,而且开始杀人了”。 我觉得这么说的人,要么就是出于无知,以偏概全;要么就是由于无耻,有失厚道。 要知道,拉年轻民警垫背去死的老人,只是那一个;洛阳的广场舞大爷大妈,也只是那一群。群众里面有坏人,和群众是坏人能是一回事嘛?可是我们要判断群众里面有坏人,需要的是火眼金睛和一颗秉公而断的良心;而我们说群众是坏人,只需要铁齿铜牙和一副进水的脑子。 正是这种人的劣根性和思维惰性,让我们常常会在事实判断都没有做清楚的情况下,就急于做道德判断、价值判断,把他人踩在自己的脚下,让自己站在道德的高地。所以一旦有负面新闻出来,我们一个个都是急着谴责,而疏于自省,似乎找到一个指责的对象,就可以推卸自己的道德责任。 当我们认定“老人变坏”,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不给他们让座;当我们声称“坏人变老”,就可以问心无愧地不加救助甚至羞辱谩骂。 我们习惯于把人和事标签化,往往是因为便于区分和攻击:先把别人定义成妖精,然后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打妖精。 而当我们这么说、这么做的时候,其实往往是把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排除在外的,我们不会认为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以及同样会慢慢变老的自己,也是这“坏人”中的一群。我们总是把道德当成别人的“紧箍咒”,到了自己这里,却成了“松紧带”。 可我们想过没有?我们的这些说法和做法,实际是将包括自己亲人在内的老人群体,简单粗暴地置于道德和舆论的审判席上,而且还是缺席审判。让本来就更敏感、更脆弱的老年人,陷入更加尴尬、更容易受到伤害的境地。 这些年,“老人变坏”、“坏人变老”说法的流行,很大一个原因是主流话语权不在老人手中,他们没有能力、没有途径来为自己声辩,在舆论的漩涡和声浪中,他们只是沉默的螺旋。其实他们只需要问一句:说我们老人坏,你们年轻人就真的好吗? 只要我们认真盘点社会上的负面新闻和典型案件,就会发现老年人犯的错,并不比中青年人多,只不过因为老年人身份的特殊,往往一旦有事件出来,就会成为新闻的焦点,加上一些媒体尤其是自媒体有意无意的引导,所以才会把本该乐享天年的老人,引向舆论的风口浪尖。 我之前就说过,“老人变坏”、“坏人变老”其实是一个伪命题,老不是原因,坏才是根本。你能想象一个一生善良的人,到老了,突然变成一个大坏蛋?如果真变了,那很可能是病变,需要的是治疗,而不是谩骂。而无论是在任何一个年龄段的群体中,都有好人、坏人,或者说人性复杂的人。 小的时候我们有熊孩子,再长大点儿,就成了熊男生、熊女生,等他们结婚生子,就是熊家长,当他们老了,就是熊大爷、熊大妈……“江山代有熊人出,各领混账数十年”,说白了,他们就是“熊的传人”啊! 我们对于任何一件事物性质的判断,都不应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比如,你看到洛阳的广场舞大爷大妈霸占篮球场,可你有没有看到还有另外一支老年篮球队,特意赶去为年轻人声援助威?你看到跳河老人要拉年轻警察垫背,可你有没有深思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变得如此怨毒?这样的他,是因为精神有病还是心理变态?是一直坏还是一时坏? 如果这些事实都没有厘清,就急着谴责谩骂,可能这个世界不但没有少了坏,反而更多了恨。 人之为人,就在于除了对于现象的关注,更多的是对本质的追问。我们把注意力盯在行为人而不是行为本身,其实是倒果为因,本末倒置。 盯着老,是一篙子打一船人;揪住坏,才是抓住问题的关键。 我们不能阻挡自己变老,但我们却可以预防自己变坏。 就像汤因比所说:“一个人只有首先在精神上能够自我控制,才能处理好与同胞的社会关系。良知是个人素质,不是集体素质。一个社会的精神水准不可能高于社会成员的平均水准;只有每个人都发挥主动性、集体水准才能提升。” 我们不能总是把道德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关键是要先做好自己,用人性微芒的光亮,烛照自己和周边的黑暗。 每当有所谓的恶人坏事出来,总会有人质疑要不要做好事。这其实是一种道德推卸:因为有可能遭遇恩将仇报,所以我就有理由见义不为?那么因为坐飞机可能会失事,所以你就不坐飞机? 2017版电视剧新《射雕》较小说增加了一个情节,让我很受触动,就是黄蓉和洪七公在明霞岛上,黄蓉看着奄奄一息的洪七公伤心地问他:如果知道欧阳锋会暗算你,你还会救他吗?洪七公苦笑着说道:我还救。 洪七公说,这是他的命。我觉得,这可以理解为宿命,也可以理解为使命。 你确定这件事是对的,那就去做。道之所在,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