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毅人 《方成传》 (上接6月11日A12版) 韩羽、燕赵一绝 方成喜欢他身上这股土气,土到让方成佩服的程度。1980年,方成和韩羽一起参加漫画代表团访问日本,他们访问了几个市县,每到一个新的宾馆,卫生间的水龙头总是换成不同花样,要想放出水来,真得琢磨一会儿。韩羽不会用,他总找方成帮忙。一次又到一个宾馆,方成帮他放出水后,韩羽叹口气:“刚学会,又变了!”望着韩羽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你不得不笑。更让人好笑的是一次参加日本漫画家举办的宴会上,服务员都穿着透明纱,看着和“一点式”全裸一样。韩羽附在方成耳边悄声说:“我想看,不敢看。”方成扑哧一下乐了,他和韩羽想的一样,只不过没说出来,可见韩羽为人太真了。 从日本访问回来后,方成在报端上看到韩羽写了不少游记,既写了日本的风土人情,又写了不少同日本漫画家交往的细节,对照自己写的两篇东西,方成感到自愧不如。 方成佩服韩羽的地方多了,韩羽是画家,他的杂文集曾获得鲁迅文学奖,其实他只有小学毕业文凭。他的毛笔字也别具一格,看去横不像横,撇不像撇,可整个书法,浑然一体,韵味十足。方成曾问过几位书法家,他们都说韩羽的书法好,自成一体。在日本访问时,日本大漫画家横山隆一专门向他求字,并把一个平整的木牌给他,让韩羽写上横山隆一的名字。韩羽写好后,横山隆一恭恭敬敬把木牌挂在寓所上,可见韩羽字的分量了。 方成很赞成黄苗子评价韩羽的一段话:“韩羽画如其人,土头土脑,似土而雅,土极而洋到了家。” 这里说的“洋到了家”,就是指韩羽的画有现代派风格,对此,韩羽有番自我解嘲的话:“‘现代派’的一个主要标识就是反传统,传统绘画说是往东,它偏要往西,对着干。极力要打破传统绘画的思维模式。这是‘现代派’的积极的一面,唯有如此,才有可能不因袭、不盲从、不僵化,使自己有所发现。也是在这个意义上,我和‘现代派’说到了一起。这是我和‘现代派’的相同处。我和‘现代派’的不同处是,‘现代派’以反传统绘画始,以导致不是绘画、取消绘画终。也就是说为了和传统绘画往相反的方向拉开距离,像风筝断了线,四处乱飘,终于没了影。我对传统绘画也有‘反骨’,也敢‘尥厥子’,但折腾一阵子之后,终于不忘回到绘画中来。” 读着这段让人拍手叫绝的话语,方成倒想问读者,你现在还能说韩羽土吗? 李凌家宴 在文艺界,方成有一批和自己不是从事一个行当的朋友,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们在一起处的亲如手足,每年春节必在一起团聚,其中正月初四参加李凌家宴是最让人感念的。 参加这个家宴的一共有五个人,谢添、侯宝林、钟灵、方成,再加上李凌。李凌生于1913年,五人中年最长,谢添小他一岁,下面依次是侯宝林、方成、钟灵,相互差几岁。从二十世纪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李凌每年正月初四都约他们几个人来,而他们还是骑自行车去,见了面有说不完的话。 李凌是广东台山人,1938年赴延安在鲁迅艺术学院音乐系学习,解放后曾任中央乐团团长,并多有著述。谢添和侯宝林自不必说,他俩是家喻户晓的电影导演、演员和相声演员,加上爱开玩笑的方成和钟灵,每次相逢都能唱出一台好戏来。谢添爱讲笑话,一次他讲到,在北影,一位同志向他要张看内部参考片的电影票,还提出想看有裸体表演的。他送了一张,还嘱咐要保密。那位同志严藏着,回家一看,这张票原来是浴室的洗澡票。大家自然一阵笑。有一次,大家边吃边聊,说起当今协会多,有时一人要参加许多协会,这正应了钟灵之身,他说自己是全国美协会员,电影家协会、棋协、书协的会员,后来他又想起来自己还是杂技协会会员,这个方成认可,他亲眼见过钟灵口能吞拳,刚说到这,谢添补了一句:“他还是破除迷信协会的会员呢!”大家一听乐个前仰后合,因为简称“破协”,和“破鞋”谐音。 然而,这种团聚逐渐变成了人们美好的回忆。又过几年,由于侯宝林、谢添社会活动太多,有时不能保证一定去,到1996年侯宝林去世,接下来的谢添病倒、钟灵病倒到去世,后来只有方成一个人去了。可到了2003年,李凌先生也故去了,但家宴并没有停。走前李凌有嘱托,他让女婿每年正月初四到方成家把他接来,一定要吃一顿家宴,不过这次陪的是王琦、严良堃、瞿希贤,当然还有音乐界其它一些人士。每每此时,方成不能不感叹人生,物是人非,但此情切切,这是人世间最宝贵的,也是方成最珍惜的。他想起初次来时,他们四个人每人在李府的卡片上都签了名,酒酣耳热时,每个人还唱上一段,李凌还给录了音。方成记得,钟灵唱的是陕北民歌,谢添唱的是粤剧《野草闲花》,至于他自己,大概唱的是京剧吧,这如今都成了美好的回忆。 两位恩师: 余所亚黄嘉音 方成一生有许多许多老师,从小学到大学,有几十人,甚至更多。方成走上漫画创作的道路,虽没正式拜过师,但他也模仿过好多人,包括国外的一些著名漫画家。开初,方成的笔名叫利巴尔,显而易见,他在默默地效仿外国人。 在如此众多见过面和未见过面的老师中,方成称其为恩师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余所亚,一位是黄嘉音。 余所亚长方成十多岁,是二十世纪30年代的漫画家。余双腿残疾,走路靠两手持小板凳往前移动身体。方成早就知道他的名字。1946年方成闯上海的时候,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幅余所亚创作的题为《中国工厂,美国罐头》的漫画,画面上是中国工厂的烟囱上,被扣上了一个美国罐头,简单明了的画面,把美国侵略者由军事侵略到经济封锁的丑恶嘴脸,揭露得淋漓尽致。方成看后很佩服,他就去余所亚家里拜见。两人一聊,很是投机,所亚是广东台山人,和方成同乡,同住的版画家李桦也是广东人,三人一见如故。听说方成还没有住处,所亚二话未说,让方成就在他俩的住屋中间搭一个床铺安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