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晓东

一

若干年前

混沌中我听见：

“呼通、呼通……”

的心跳声

红彤彤的世界里

汩汩的生命血流声

我张开小嘴一刻不停地吮吸

乳白乳白、血红血红的汁浆

从你的身体 充盈我的身体

我一天天鲜活红润

你却日渐消瘦 黄斑泛起

二

搂我在怀的日子

是你一生的春暖花开

当我走出你的怀抱

依然在你憔悴的目光里

我的忧愁总是爬上你的眉头

我的笑响也总是点亮你心里

可我却

躲避你牵挂的心无处不在

烦恼你唠叨的爱流淌不息

三

又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你却要乘光阴远行

鬓发染霜的我 忽然如孩子

无依无靠

我去追你 追你 亲爱的妈妈

你变得如此轻盈

我却笨拙而沉重

你边行边不舍地回望

我大喊着 却听不到回声

眼见妈妈临近一条血黄色的河流

我大喊 妈妈你看看我

喊破嗓子却自己也听不清

我眼睁睁

眼睁睁

看着妈妈上桥过忘川

慢慢汇入了那边熙熙攘攘的人流

忽然 妈妈又变回了年轻时的模样

手上还牵着仿佛儿时的一个我

亲着 笑着 无比幸福

我使劲儿地挥手：妈妈 妈妈

我使劲儿地挥手：妈——妈— 妈——妈—

可她听不见，她听不见！她满脸幸福牵着她的儿子

四

若干年后

是我离开的时候

当我渐渐离开我的躯体

儿孙们的喊声若有若无

飘忽间我也来到忘川边

心里默念：妈妈，我来了

喝下那不苦不辣不咸不甜的黄汤水

身子忽如白云一样轻松

我飘飘摇摇过了忘川

脑子 忽然一片空白

我是谁？为何来到这里？

我又来自哪里？

噢，一切都已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