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杰

老伴不会开车，所说的车友，是一起乘公交车的朋友。

老伴退休十多年了，但她一天也没待在家里，而是选择了回原单位打工，虽然报酬低，但她乐此不疲。一年前我们家搬到哈尔滨群力新城区后，老伴的上班路变得艰难了，每天要用三四个小时挤公交车，我以为她坚持不了多久，但她却越来越有劲头了，并在乘车过程中结交了一大批车友。

老伴的车友分布在长长的公交沿线，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虽然至今老伴还说不出车友的名字，但却天天记在心里，挂在嘴上。我和老伴的车友从来没见过面，但一个个的仿佛都很熟，因为天天听老伴叨咕这些人。

老伴最早结交的车友是一些打工的姐妹，住在群力的民生尚都一带，那里是市区的边缘了，这些人勤劳而朴实，她们每天一早就要赶往市区的宾馆、商场或医院打扫卫生。因为在老伴的前几站上车，待老伴上车时，她们都有了座位。开始她们中有人看见老伴满头白发，便要起身让座，但老伴每次都没接受。老伴回家和我说，这些人打工都很累，我哪能占她们的位置。几次推让之后，老伴和这些人就熟了，聊着聊着就成了朋友，成了姐妹。她们尊老伴为大姐，几天不见，就会想念。让老伴感到愉快的是，每天一挤上公交车，总会有几个姐妹从不同的方向和她打招呼，把老伴拉在身边，一起说说笑笑。有了这些人的陪伴，老伴漫长的上班路不再寂寞了。而且每提起这些姐妹，老伴总有一种难以掩饰的自豪感。我调侃老伴，老了老了还成了大姐大了。

公交车是一个流动的社会，形形色色的人汇聚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一对母子乘客进入了老伴的视线：儿子是个盲人，在读中学，母亲每天陪伴儿子的上学路。在乘车过程中，这对母子始终沉默不语，有座位时，男孩总是保持学习的状态，在嘈杂的环境中坚持学习盲文。没座位时，就默默站在乘客中。每次见到这对母子，老伴心里都感觉痛。“太不容易了！”老伴感叹说。一次，老伴上车后，得到一位要下车的乘客让座，刚想坐下，忽然看到了一边站着的这对母子，于是立刻起身把盲孩子拉了过来，让他坐下，老伴站在了一边。盲孩子连声说谢谢阿姨。从此盲孩的妈妈进入了老伴车友的行列，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

老伴的车友中，有一位男性，是企业退休职工。老伴下班回家，经常在公交车上和他相遇。老师傅每天乘公交车接放学的孙子，比老伴提前几站上车，在老伴上车后的下一站下车。认识了之后，每天老伴上车时，老师傅总是主动站起来，把座位让给老伴，自己站一站地后下车。老伴这种特殊待遇，让她的几位车友很是羡慕。直到有一天，老师傅告诉老伴，他几天后就不再来了，孙子不用他接了。那一刻，老伴心中还有几分失落，想到人家那么长时间为她让座，感激之情油然而生。那天回到家里，老伴翻出4本精致的笔记本，第二天送给了老师傅，让他给他孙子学习用。以后，老伴再也没见到过老师傅，但时常会念叨他。

其实，老伴和她的车友们接触的空间只限于拥挤的公交车上，下了车就各奔东西了，绝没有社会朋友之间那样的经常联系和走动，在有些人眼中，或许根本算不上朋友的。但老伴说这些车友让她感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友好，和这些人在一起，感到了一种舒畅，她愿意和他们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