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宏
元旦前,去一个文案培训课捧场,晚间受邀小聚。有一个热衷身心灵修炼的女士在给大家传授修炼经验,讲述身心灵修炼对身体的好处。
可能是见我无动于衷,也可能是知道我的癌症经历,便问我:“王老师,你人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说让生命精彩,让生活美好。她说,你把你的愿望放下,放空自己。我在心里说,如果什么都可以放下,那还活个什么劲?但我说出口的是:“不是什么都可以放下的,有些东西是生命前行的目标,有些东西是活下去的动力”。说这话的时候,我是不太有底气的。我知道她在滥用放下,但为什么说她是在滥用,如何证明她是在滥用,我是蒙的。我也知道我说的话同样似是而非,对自己说的话,我也是蒙的。这成了一个结,堵在心里,时而会堵得发慌。
不知道是有了修行愿望的原因,还是迈入了耳顺之年的缘故,元旦后,尤其是春节后,好多事情渐渐清晰起来。前些天,突然想通一个原理。世间万事万物,都处于一个结构之中,把一件事情或一个道理放回到它的结构中去观察和分析,便会拨开障眼的迷雾,找到答案。
比如放下,孤立地看,它是唯一的,它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法门。放在结构中,它是众多法门之一,它失去了唯一性。孤立地理解,放下是个动作,是从肩上或从心里拿掉某个执念,去掉某个负担。放在解决人生问题的结构中,它就不再是一个动作,而是一个方法,是众多方法之一。孤立地看,是必须放下,因为别无它法;结构地看,是可以放下,因为还有众多方法。孤立地看,是仰视,结构地看,是平视或俯视。
任何人生至理,都是解读人生问题或解决人生问题的方法之一,都因人而异,因事而异,因时而异,都不能放之四海而皆准。一旦坚信某个人生哲理坚信到不容置疑的程度,就有了被洗脑的嫌疑,也就基本等同于迷信了。
思维结构的混乱,有时候会带给人致命的伤害。我年轻时一度沉迷于虚无,坚信世界是虚无的,人生是虚无的。不同于那些一边宣扬虚无主义,一边充满激情地经营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我是一个知行合一的人。既然世界是虚无的,我所做的一切,不是毫无意义吗?那我还去做?就算去做,也毫无动力,毫无激情。于是不再思考,不再写诗,不再做以前认为有意义的一切事情。后来我用走火入魔来形容我那9年的生活。
多年以后和朋友聊起知行合一,我说知行合一有时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情。因为我们的知,大多数情况下,是一种假相。当我们的行为与错误的认知合一的时候,足以毁掉我们原本还不错的生活。所以,我真的佩服那些知行分开的人,他们不会因为思考而毁掉生活。
我们的知,之所以是假相而不是真知,很多时候也是结构混乱所致。虚无,说的是终极的虚无,说的是宏观的虚无。我却把它落实到了我的生活之中。结构上,世界是否虚无,与我生活要不要虚无,风马牛不相及。人生是否虚无与当下的生活有没有意义风马牛不相及。至少没有直接关联。
虚无的伤害是我的另一个心结,写这篇文章之前,我不知道我错在了哪里。按照那位热衷于修炼身心灵的女士所说,我应该放下,放下了,心结就开了。但是不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属性,思考是我的属性之一,是我的最核心的属性之一。此外,如果放下了,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就永远无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