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工大附中 黑文平
三只小鸟其实是我的学生,他们带给我日常教学中的欢喜。
第一只小鸟是一个胖男孩儿,一脸娃娃肉,单眼皮儿,将军肚儿,说话声音微哑沉响有力。他写作文,直来直去,毫不修饰,也不矫情,整篇文章有时连个漂亮的形容词都寻不到,表达的思想就像原始的未开垦的原野,一览无余,但肥力十足,我开玩笑说他是直男,不懂得表达,多憋得慌,他往往只是嘿嘿一乐,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糯米牙齿。他曾经问我借过《呼兰河传》,看了一个多月,想必萧红那文艺的璞真的语言,他还没有完全学会应用。
周一晚课前,我委托他上楼去我办公室取六班的作文卷子,意想不到的是他还带下来了我的水杯。我的水杯还接满了水。不善言谈的他把水杯放在讲桌上,就悄悄地回到座位上去了,水不热不凉。那个夜晚,他让我怦然心动,激动了很久,幸福了很久,也看了他很久,觉得他怎么那么好看。因为他,因为这个水杯,整个夜晚我的内心都在热情地燃烧。谁能说他不是一只飞翔的小鸟呢?他一定会飞翔起来旳。我真诚地表扬了他,写给他一句话:行胜于言,你的文字早晚都会在作文中荡漾起来,你已经犁开了写作的真谛——“真实”和“细切”。
第二只小鸟是我同事的女儿,一个标本级的乖孩子,好学生,淑善文静,然而就是她,不小心把我强调了很多遍,并且讲得极为细致的《小石潭记》中的“俶尔远逝”的“尔”写成了而且的“而”,我舍不得责备她,但当她知道自己错了这个字后,后悔不已,就在下课前竟然用小条纸上下对齐,工工整整地书写了115个“俶尔”,还附上一句话“黑老师,我再也不会错了”,旁边还画了个哭花的小脸,而小条纸的下面还压了一块包装精美的嘎巴脆香的海苔,像鼓励一个孩子!再上课时,她的双眼放着光,专注地听着,谁能说她不是最美的四月天?她是那懂得自我鸣唱的青春小鸟,给我欢喜,我用明信片回个句子给她:春风十里不如你好看。与她目光相对,会意的她睫毛一眨,神情一羞,小头一低,奋笔写起来,此刻她的内心也一定是春来潮涌,生机勃勃。
第三只小鸟是一个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气象万千的女孩,学习喜欢对付。月考前,我们一边讲课,一边紧锣密鼓地复习,小测默写着可能考的古诗和注解,她可好,五言的,她能给你对上个七言、四言的,还伴随着错字一堆;考个文言文课下注解,30个错25个,愁死个人,看着领着背了,刚背完对了一大半儿,第二天重考又错一大堆,弄得我满脑门子喷火,上火感冒了,眼泪汪汪,涕泗横流了几天。没想到她识趣儿地心疼我,大课间主动来找我背,然后认认真真地,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临走时,还冷不防从兜里掏出一个锃亮的沃柑,一句“给你,老师”,然后轻轻关上门就走了。那一刻,我心头的气竟然全都消了。气得半死的我一瞬间又被她弄得活了过来,被她热乎乎的行为弄化了,感冒的我突然又一把鼻涕一把泪起来,鼻音也浓了,被她整的,感动了。
教书和育人,哪一个好干呢?哪一个又容易呢?沉甸甸的不只是工作。他们三个只是我平常工作中的三只小鸟,我还有那么多只可爱的青春小鸟,飞翔着,成长着,时常栖落在我的身旁,给我希望,给我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