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宏
朋友打来电话,说了他的想法。他说当年那些喜欢文字的人,大都失去了灵感,没什么可写的了。而哈尔滨有很多老商号,值得好好写写。他希望把大家组织起来,去做这件事。
乍一看,似乎是个不错的事情。但拨开表层往下看,问题就出来了。我问他,是想组织大家做商业写作还是文学写作?他说会收取一些费用,不会太多,反正大家都闲着,找些事做嘛。我不置可否。
他说,你来参与一下,咱们一起把这个事情推动起来怎么样?我这才明白他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而是想拉我入伙。
我告诉他,我没兴趣写那些小老板的人生故事,也没兴趣与那些灵感枯竭的写手为伍。我说,只要我们还关注生命,还喜欢思考,灵感就不会枯竭。此外,我真的挺忙,有很多要写的东西,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两周前,我在专栏里写了篇文章——《如果生命只剩下三年》。文中假设如果生命只剩下三年,当如何面对?在这种假设之下,多数人不会闲得无事可做,而是会有很多心愿未了。时间都不够用,怎会需要找个事儿来打发时光?在这种假设下,人们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选择做什么,而是认真衡量哪些事情没精力去做。
在这种假设之下,面对一件事情时,我们必须先回答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这件事情是我此生必须完成的吗?第二个问题是,这件事情对我此生必须完成的某件事有帮助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就不必浪费生命。
其实对每个人来说,这种假设都很有必要。我们每个人都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某个亲属或朋友,前几天还过着正常的生活,突然就被意外或疾病夺走了生命。告别这个世界之前,他们留下了太多的遗憾,有太多心愿没来得及实现。
肝癌晚期那两年,我几乎每天面对的都是“来日无多”几个字。那时候,除了接受一切遗憾,就是无奈地放弃一切愿望。那时候保留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自己死得从容一点儿,不要太过挣扎。
那时候,每每想到生命就要如此结束,都极度不甘。那时候有个非分之想,如果命运之神能再给我三年,我将让生命闪烁出耀眼的光华。
现在回想一下,我是2017年7月确诊肝癌的。一转眼,4年了,我似乎时日有多了。我最大的愿望,变成了兑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奢望:让生命闪烁出耀眼的光华。
关于如何让生命闪烁出耀眼的光华,在我与死神对视的一年多里,我异想天开地完成了大致规划。现在回头看看,似乎正是那些异想,支撑着我一天天地熬了过来。我甚至有点儿相信,“异想”是能让“天开”的。
2019年,我像坐过山车似的恢复了过来,从年初行动不便,直立困难,到年底去参加诗会,登台朗诵。2019年12月31日,刘禹说,我认识你以来,这一年是你最好的一年。我和刘禹交往快40年了,他的评价,我也绝对认同。
现在的我,比较清晰地知道自己该如何使用剩余的生命,知道哪些事情必须全力以赴,哪些事情可以不屑一顾。无论剩余的生命是三年、十三年,还是二十三年,我需要审视的,只是哪些事情在余生的规划之内,哪些事情无关余生。也会有一些事情不在规划之内,却不得不做,但那些只是生存所需,是可以不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