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台河刀剑锻制技艺入选国家级“非遗”名录

传承人复制过流失海外的“永乐剑” 还

原出古文献里的“金刀”

生活报记者 周际娜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许巍的这首歌，并非道尽了所有热血青年的英雄梦想，有人恰恰相反。

今年48岁的七台河人王启兵，大半生都在“刀光剑影”中度过。20多年来，他走南闯北学艺，几乎逛遍了国内所有的兵器博物馆，不是想看看世界的繁华，而是为了返乡铸出好刀剑。

今年，他的付出终于得到了认可。5月末，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公布，在传统技艺一栏中，我省七台河市的刀剑锻制技艺名列其中。

祖上六代打铁

“武侠迷” 走南闯北学造刀剑

“从小，我就是伴着父亲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长大的。”身为“非遗”传承人，王启兵与刀剑锻制颇有渊源。

他家祖上六代都是打铁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父亲经常帮邻居做些镰刀、菜刀。王启兵家里有个祖辈传下来的铁匠炉，他小时候体格好，劲儿大，常给父亲打下手，偶尔也做点儿小物件，初中时便学会了做斧子和菜刀。虽有一技傍身，但只打这些俗物似乎满足不了王启兵的少年心气，他心里有更大的“江湖”。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兴起一波“武侠热”。作为金庸迷的王启兵，迷上了锻造刀剑。他从1994年起走南闯北，赴河北、山西、内蒙古、浙江等地学习锻造刀剑，技艺精进不少。然而，丰满的理想，难抵骨感的现实，他很快发现，想靠这行养家糊口太难了。

于是，王启兵老老实实地回到七台河上班，把锻造刀剑当成了一种业余爱好。然而，这个不太寻常的爱好，到底还是被他玩出了名堂，这项技艺评上市级“非遗”后，申请到了一些补助。从2008年起，他开始专职锻制刀剑，带着自己精心打磨的宝贝，去各地参加文博会，不久后又评上了省级“非遗”。

千锤百炼绝非虚指

“磨的不只是刀剑， 更是手艺人的心性”

锻制刀剑到底有多辛苦？大多数人虽未亲身体验过，但都听过它的传说。“千锤百炼”“十年磨一剑”，对于这些励志成语和诗句，王启兵显然比常人有更深的体悟。

想要锻造出一把好的刀剑，没有捷径可走，要经过选料、修型、粗磨、热处理、研磨、雕刻等十余个步骤。古人提到的数字，素来水份颇多，但锻打过程中的“千锤百炼”绝非虚指。

“锻打刀剑最考验功夫，火色、火候很有讲究，刀剑坯子得在炉子内外来回折腾，每次拿出来敲打十多锤，再送回炉子里加热，如此往复上百次。”王启兵解释说，锻打是去除杂质、净化刀身的过程，打得不好，淬火时易断裂。迎着光看，刀身和刀刃上细腻规则的流水纹，便是经过数百次的折叠锻打形成的。

锻制刀剑炉温高达1200℃，击打时火星四溅，王启兵厚实的手上有好几处烫伤疤，“干这行受伤是常事儿，每天抡锤还很伤腰”。

锻打之后，淬火也至关重要，这个环节主要是为了增加刀剑的硬度。南方通常是水淬，北方多为油淬。接下来是覆土烧刃，烧刃的部位是不涂矿泥的，这样硬度大，覆土的地方则有韧性，这就是所谓的“刚柔相济”。值得一提的是，每个师傅的矿泥配方各有不同，王启兵神秘一笑：“这有点儿像可乐配方，属于行业机密。”

“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白居易赞赏的这份“湛然”，得来不易。一把刀剑要想如水般清透，达到镜面效果，还得用2000目以上的砂纸反复打磨，一般得磨上两三天。

“这活儿打磨的不只是刀剑，更是手艺人的心性。”王启兵说，他曾收过一些学徒，不少人起初觉得挺新鲜，但几天后心态崩了，“每天都干同一件事儿，时间长了，往往耐不住寂寞”。

曾为金庸迷造“屠龙刀”

凭照片复制出 流失海外的“永乐剑”

在机械化水平很高的时代，人工锻造刀剑费时费力，意义何在？这也是不少“非遗”项目，面临的共性问题。

“刀剑是机打的还是手工的，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王启兵说，机器做的刀剑速度快、成本低，但纹理千篇一律，十分呆板，在外观和艺术价值上，跟手工的没法比。手工锻造的刀剑更有灵性，每把都是独一无二的。

人工锻造刀剑的制作周期很长，平均每把刀剑耗时一个月，繁琐的需要二三个月甚至半年。20多年来，王启兵锻造了数千把刀剑，多数被藏友收藏，有人千里迢迢、不惜万金专程来黑龙江求剑。考虑到安全性，这些刀剑的刃面开得并不锋利。

有“金庸迷”找他定制过“屠龙刀”，王启兵翻了原著，又融入了自己的创意，在把手处雕刻了龙头，宝刀更沉也更霸气；有土豪想找他定制“陨铁剑”，对方表示不差钱儿，王启兵笑了，“你不差钱儿，可我缺陨石啊”；还有一位家族地位显赫的蒙古族朋友，曾给思乡的老父亲定制过一把蒙古刀作寿礼，让王启兵觉得既感动又格外有意义……

让王启兵印象最深的是2012年复制的一把“永乐剑”。这位买家在英国一家博物馆看到了明朝时期的“永乐剑”，十分喜欢，想让王启兵试试，还把宝剑的照片和尺寸发了过来。

“永乐剑”全长103.5厘米，剑饰极尽奢华，通身包裹金银，大量使用镂空雕刻与錾刻等制作工艺，堪称中国古代刀剑制作的代表作之一。他仔细观察宝剑的照片，研究锻打纹理和形制，为了完美复制出这把宝剑，耗时半年多，仅成本就高达17万元。

“两把剑做工几乎一模一样，最大的差别，可能就是比文物看着新。”王启兵自信地笑道。

同省博专家研究金源文化

还原出古文献里的“金刀”

唐刀平直，刀口处陡然收窄；宋剑秀气，注重外饰雕刻；清刀精美，因为已有火器，装饰性较强……刀剑，不仅是冷兵器时代最基本的军事装备，更凝结了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文化品位和历史记忆。

2016年，王启兵创建了哈尔滨市啓兵坊刀剑博物馆，与黑龙江省博物馆联合举办了黑龙江省非遗仿古刀剑锻造技艺展，展出100件精美展品，并将自己仿制的乾隆大阅刀、赤壁剑、九龙剑、双狮剑、唐剑共5件精美兵器，捐赠给省博物馆永久收藏。

这些年，王启兵一直努力学习、了解金源文化。“从出土的文物来看，金源时期的刀，刀身平直，刀尖部收窄，杀伤力较强。”他与省博的专家一起分析、讨论金源时期的兵器特点，结合历史文献和出土的文物，还原出金代皇家御用佩刀，“已经做了七八款了，每款刀的规模形制和外饰装具都不一样”。

王启兵是手艺人，更是“守”艺人。刀剑锻制技艺入选国家级“非遗”名录之后，他更忙了。他想把有黑龙江地域特色的兵器，从古至今找齐办个展览，还计划把刀剑博物馆扩建成“非遗”展示馆，同时扩大传承人培训队伍，把手艺传下去。

“我剑 何去何从/我刀 划破长空。”快活一生，刀剑如梦。古时横刀立马的是英雄，如今能守住这门传统技艺的，亦是英雄。

图片由王启兵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