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报记者 周际娜

豆瓣上有个“菜市场爱好者”小组，里面有11.6万“人间烟火客”。这些网友非常喜欢逛菜市场，一起分享国内外新奇的食材，感受不同地域的饮食文化。90后小伙李阳就是其中之一，这位来自上海的“背包客”，曾逛过国内130多个菜市场。

今年8月中旬到10月中旬，李阳趁着疫情暂缓，三次从上海飞黑龙江，前后待了34天。其间，他逛了齐齐哈尔、大兴安岭、牡丹江、鸡西、抚远、伊春、鹤岗、七台河、佳木斯、绥化、哈尔滨等十多个地方的早市，拍摄了数百张早市照片，成功俘获了豆瓣里的一众南方吃货。大家纷纷点赞：“太喜欢东北了”“看完了想去黑龙江早市看热闹”“我要是在那儿，估计能逛到菜市场全体收摊儿”……

作为黑龙江人，或许有时候，我们需要给自己一个“旁观”的眼神。从外地人的感受中，体味那些被我们习惯性忽略的烟火日常……

旅游攻略与众不同

“景可以不看， 早市一定要逛”

“想近距离了解一个城市，除了名胜古迹和地标建筑，还要去它的菜市场看看，了解了一个城市的菜市场，才算与这个城市有了‘肌肤之亲’。”李阳非常认同《舌尖上的中国》导演陈晓卿的这番话。他也认为，“要了解一个地方的人和物产，最佳地点就是早市，这是最具烟火气的地方，在这儿见到的人，跟步行街上的人不一样”。

与很多远离菜市场的年轻人不同，每到一个城市，李阳都会提前做好功课，上网查找或者跟出租车司机打听当地最大的早市，把旅馆订在早市附近。他的旅游攻略颇有个性：“景可以不看，早市一定要逛。”

李阳此前从没来过黑龙江，他坦言，来之前对早市没抱多少期待。某种程度上，这也代表了部分南方人对黑龙江的刻板印象——他们心目中的黑龙江只有白茫茫一片。

“一个土地封冻半年的地方，到底能种出啥呢？物产一定比较单一吧！”李阳第一站抵达的是齐齐哈尔龙沙早市，鹤城很快就刷新了他的认知。当地不仅果蔬种类丰富，而且比他日常所见大了一号，更有意思的是，这里的东西大多是论盆卖，“每个摊位上摆着好多个小铁盆，沙果、青椒、土豆、红薯、蘑菇……啥都能往盆里装”。

感受菜市场南北差异

“嘎嘎”“一收” 考住南方人

一路逛吃，李阳处处感受到东北人的实在。他发现，跟南方靠询价的菜市场不同，黑龙江的早市都是明码标价——果蔬摊前永远摆个纸壳。

这种实在和直白，也体现在物产溯源上。他经常能看到早市上挂着各种“自家繁育”的条幅，卖瓜子的摊位上往往会摆几个向日葵，有的摊主当场扒玉米、从松塔里打松子，还有人从渔网里现摘鱼，四轮车里站着一群羊，是专门挤奶的，热气腾腾的五谷豆浆铁桶旁，总是摆着一大箱五谷……

摊主对货品的展示方式，也体现出黑龙江人的不拘一格、自由浪漫。李阳注意到，在大兴安岭，5毛一斤的萝卜和30元一斤的松子摆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卖笨鸡的小贩，在一旁竖起一道高高的旗；一些卖倭瓜、红薯的，还会大方地把东西切开蒸上，先尝后买……“你们可能觉得这些很平常，但在我们南方人看来，都太有意思了。”李阳对生活报记者说。

在黑龙江早市上，李阳见到了很多此前从未见过的食材和小吃，比如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卜留克、形态各异的蘑菇、各种名字的豆角、酸酸甜甜的沙果、外表像西瓜的冬瓜、铁锅炖血肠等等。作为一个“柿子控”，黑龙江种类繁多、色彩斑斓的柿子，让他大饱口福，“我每天出门都会带着一兜洗好的柿子，经常边走边吃，最爱吃个头儿大的‘贼不偷’。”李阳笑道。虽然全国各地的菜市场都有叫卖声，但在李阳听来，东北味儿的叫卖声格外入耳，“嘎嘎甜”“嗷嗷香”既乡土又充满喜感，“跟全国相比，逛黑龙江的菜市场真的很舒服，一点都没有语言障碍，摊主的介绍全能听懂，太省事儿了！”

欣赏李阳拍摄的早市照片时，不少南方网友对纸壳上写的“嘎嘎”深感好奇，纷纷询问“嘎嘎是什么意思？”也有人纳闷“苦肠是什么？”还有人想尝尝粘豆包，打听“味道是不是跟青团、麻薯有点像？”大家普遍最关心的问题是，“那个鸡蛋，为什么叫笨鸡蛋？”

李阳不但给网友们一一解释，还顺带做了些“科普”：“收塔”指的是收松塔；“一收”不是菜名，意思是不能挑；“大地”是指非大棚种植；“四合面大饼子”究竟是哪四种面……

最难忘东极抚远鱼市

已学会辨认“三花五罗”

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不同地市的早市也各有特点。比如齐齐哈尔龙沙早市货物用盆装，加格达奇绿岛市场遍地是松子和蘑菇，让李阳印象最深的要数东极抚远鱼市种类繁多的江鱼。

他兴奋地对生活报记者说：“黑龙江的鱼类资源非常丰富，到这儿才知道有‘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逛了这么多天，现在‘三花五罗’基本都能认清了，我觉得鳊花和法罗长得挺像，最好认的是鳌花！”至于菜价，李阳的感受是，跟其他省市相比，黑龙江的价格整体偏低，据他观察，“省内比起来，菜价最贵的是哈尔滨，其次是黑河，最便宜的是鹤岗……”

有人说，菜市场存在的价值，在于真实的人情体验，李阳对此深有体会。在七台河的早市，他用手机记录下了一个打动他的瞬间：一名摊主，遇到了熟人，热情地往对方怀里硬塞了一个大萝卜。

“黑龙江人真的很大方，我可以随意给食材拍照，而不必担心被人数落，更不会有人跟我说‘不买不要问’。”李阳回忆道，他在鹤岗拍菇娘果时，摊主大姐凑过来问：“拍得咋样，开美颜了没？”还热心地指点，“你拍这儿，这儿漂亮”。他买猴头菇，摊主热情地教他如何区分养殖和野生，教他怎么吃。

围观龙江人囤菜“名场面”

边吃边逛还给摊贩留上海地址

10月中旬，在伊春、鹤岗、佳木斯期间，李阳饶有兴致地围观了当地人囤菜的“名场面”，见识了黑龙江人惊人的购买力。他感慨：“这么多年，我逛过一百多个菜市场，只在黑龙江见过有用拖拉机卖菜的，蛮壮观的”。

最低价4毛钱一斤的大白菜、40块钱一大袋土豆、20块钱一捆的大葱……这让平日里每次只买两个土豆一根葱的李阳大开眼界。他认真地记录下大家如何从早市的摊位上，一点点把上百斤的秋菜运回家，肩扛、手提、挎着走、小车拖、自行车驮……他被那些热火朝天的囤菜场面，以及浓浓的生活气息所感染，同时也忍不住跟网友慨叹：“随着老一辈的老去，再过几十年，这种习俗恐怕要成‘文化遗产’了。”

在文化访谈节目《十三邀》里，人类学教授项飚曾谈到现代社会微观层面上的一个长期趋势——“附近的消失”。随着网购平台的高度普及，热闹嘈杂的菜市场可能会消失。的确，这一路，李阳在早市上很少看到年轻人，这多少让他感觉有些遗憾。不过，这34天的逛吃，让远道而来的他收获颇丰。李阳一路逛一路留地址，加了不少摊主的微信，拜托他们“上新”后帮他邮寄过去。这样即便是回到上海，以后还能吃到黑龙江的特产……

“很多南方人只知道冬天的黑龙江很美，其实我更想向周围人推荐黑龙江的秋天，不仅物产丰饶，而且五花山超美，尤其是像伊春这样的城市，简直像童话世界一样，希望黑龙江以后多多宣传，它们值得被更多游客看到！”李阳认真地说。

图片由采访对象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