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焕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终于盼来了难得的假期,心早已回到别离已久的老家。
车站人头攒动,列车启动后缓缓驶出站台。一颗心突然就安静下来,不再想一切烦恼的琐事,每分每秒都在缩短与家的距离。闭上双眼,思绪沿着前方绵延的路飞往家的方向,仿佛伸手就能触到阔别已久的家门。
每次回家乡都会发现些许的变化,而我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的却是几十年前的模样。记得儿时最爱和哥哥子山及伙伴们穿梭在大街小巷,待到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一颗不肯归家的心还在与伙伴们的游戏中流连:斗鸡,也就是撞拐子,七八个人分成两组,你唱罢后我登场,管保对方人仰马翻。比谁有胆量攀爬街旁高耸的白杨,也不知哪来的执拗劲儿,我硬是爬上了树冠,得意洋洋朝着伙伴们招手……天黑了,巷子里传来妈妈们吆喝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一路嗅着各家厨房的味道急急地往回赶。那时的饭菜粗糙清淡,但回想起来却胜似美味佳肴。
家乡不是繁华都市,一座普通的县城而已,虽然没有万花筒般的游乐场,也不见电脑游戏迪吧厅,可我们寻找乐趣的地方却不少。难忘小学校宽厚的土墙,每到初夏时节,站在墙上翘起脚摘下一串榆树钱,嚼在嘴里软绵绵甜滋滋的。入秋,大孩子们手握竹竿,敲打老墙边挂满枝头的海棠果,而我们这些“小不点儿”提着篮子捡拾。一颗颗果儿水灵灵嫩生生,一口咬下去酸得直闭眼,心里却分外惬意。
同时老墙还是我们的表演台和保护伞。我们会在上面大声唱歌,表演幼稚的舞蹈,从电影里学到的几个杂技造型,偶尔也被我们在老墙上演绎。有一回,我和小朋友无意中惹恼了两只大白鹅,它们在我俩身后扇动着翅膀拼命追赶,眼看就再也跑不动了,发现老墙就在眼前。我手脚并用爬上去而幸免,同伴则慢了半拍,被白鹅拧得青一块紫一块。
我家附近有一个木材厂,那也是我常去嬉戏的地方。宽阔的院子里堆放着很多锯好的木板,整齐有序。趁着没人我们便钻进去,把木板搭成房子,躺在里面欣赏蓝天白云,微风徐徐拂过,还能嗅到青草的芳香。夏季,南大泡子成了孩子们的打卡地,我们脱了个精光,跃入那清凉的水世界中。当然这事儿不能让大人知道,否则轻了挨一顿训斥,重了则要尝尝爸爸的木棒、妈妈鞋底的滋味了……
郊游是最有趣的事儿。我们常结伴至尖山水库,那儿碧波荡漾,风光秀丽。周边青草拂动花儿摇曳,碰上高粱果熟透的季节,和伙伴们争相采摘,顾不上洗净便狂吃起来,看着彼此染得鲜红的嘴唇忍不住大笑。吃够了便跑到水边碰运气,抓小鱼捞蛤蜊,偶有所获就尖叫起来,惊得一旁林子里的鸟儿扑扑飞离树梢。待到夜色低垂水天相接,晚霞衬着水库边的美景宛如绝美的山水画,我们哼着歌儿行进在回家的路上。天空黑色的帷幔缓缓拉上,散落在周边的点点灯火与夜空中的星光交相辉映,远远望去天地合一如梦如幻。
冬天最开心的游戏就是溜冰。豆腐坊边有一条大沟,到了冬天沟水就结成冰。那时我们没有冰刀冰鞋,使用的都是自制爬犁。偶尔会因转弯或与其他小朋友相撞而翻倒,但那时的孩子非常皮实,摔倒了马上爬起来继续向前。
记忆里儿时的天堂,现已换作林立的楼房不复存在,时间冲刷着家乡远去的岁月,却抹不掉记忆里旧时的模样。每逢节假日,尤其想念家乡的温暖,车站摩肩接踵的人们,翘首盯着站台屏幕,盼着回家的那趟列车——不论身在何方,不论需要挨过多少时间,也阻挡不了似箭归心。
细细琢磨,这份牵挂为何能常常萦绕在心?我想,不仅仅是一间老屋,也不单单是家中亲友。或许它是一碗香气四溢的打卤面、是巷子里豆腐大叔的吆喝、母亲嘴里的唠叨与呼唤、后墙那棵老树及脚下的枯藤,无形中牵挂在心的故土与弥散在空气中家的味道……捧一杯粗茶,和老邻旧居叙叙家常,闻着家人煎带鱼的香味,幸福就是如此简单。无论身在何方,路行多远,回家便可除去俗世尘埃,回归纯粹自我,抛洒掉烦恼忧愁,享受着难得的恬淡与惬意的时光。
长长一声鸣笛,五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结束,看着熟悉的街道,顿时觉得无比踏实,回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