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报首席评论员 静伟

杨紫琼主演新片《瞬息全宇宙》最近爆火，我却看了个寂寞。一个现实世界中失败的女人，忽然脑洞大开，上穷碧落下黄泉，遇见了不同宇宙中的自己，最后实现了与自己、与家人、与现实的和解，折腾了一溜十三遭，到宇宙中心呼唤爱。演得累、看着累，最后却只是端出了一碗鸡汤。至于很多人夸赞的脑洞新奇，跟《瑞克和莫蒂》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片中那个女税务审计员瞄着报税单、跟女主说的那一番话，倒是引起了我的共鸣：“你现在可能只看到了一堆无聊的表格和数字，但我看到的是一个故事，只需要看这一堆收据，我就可以追溯你生活的起起落落。”这说的不就是在大数据中“裸奔”的我们吗？在无处不在的摄像头、网络、APP、扫码的随时“偷窥”、“偷听”之下，如今的我们，哪还有半点儿隐私可言？

神探福尔摩斯破案，靠的还只能是观察和推理演绎。比如他初见华生，就能从他的神态、肤色、动作中，判定其是一个刚从阿富汗战场回来的军医。福尔摩斯还不无得意地说：“整个生活就像个巨大的链条，只要见到其中一环，整个链条的情况就可推想出来。推断和分析是一门科学，像其他技艺一样，只有经过长期的耐心钻研才能掌握，不过，尽管生命十分漫长，但任何人都不可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完美程度。”

但现在，哪怕一个千里之外的陌生人，只要他掌握了你浏览、搜索、购买、出行等数据，就可以对你了如指掌，甚至可能比你还了解你自己，让人细思极恐、不寒而栗。

所以我非常讨厌一个词，就是用大数据为客户“画像”，这跟警察为通缉嫌犯“画像”又有什么区别？你画得越精准，对我们隐私的侵犯就越严重。

甚至有时候，我们和亲友无意中聊天说到了什么，那些APP很快就会把涉及到的产品推送到我们眼前。这种感觉就像，你上厕所时刚发现没带纸，隔壁就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厕纸递给你：“不用谢，我是热心人。”你说你是该感谢呢还是该骂他流氓呢？

不认不识，你凭什么这么了解我？又凭什么靠着对我的了解，来谋取你的私利，满足你的私欲？

虽然按照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的说法：“技术仅是一种手段，它本身并无善恶。”但技术如果掌握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就是助纣为虐的利器。现在的状况就是，这些能够轻易获取他人隐私的技术，也能够轻易为大多数人掌握，而“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既然获取容易，违法成本又低，当然是不偷白不偷，不看白不看，不用白不用。我们隐私的后院，遂成了他人随意践踏的瓜田。

记得几年前，百度老总李彦宏曾抛出过“隐私换便利”论，说中国人对隐私问题的态度更开放，也相对来说没那么敏感。其实，他说的未必不是实话，但为什么会引发舆论的批评？就是因为太不厚道，有趁人之危、见缝下蛆，还得便宜卖乖之嫌。这就像一个落难女子求助：“大哥，帮个忙！”你却一脸淫笑：“小妞，先让我劫个色。”你可以利用别人的需求挣你该挣的钱，但你不能借机上下其手，把人浑身摸个遍吧？小偷、强盗、奸商加流氓，哪一样用来形容这些利用大数据窃取我们隐私的人，都并不为过。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平行宇宙，我希望那是一个能用科技获得更多自由，而不需让渡更多自由的所在。“随心所欲，不逾矩”，不仅是两千多年来做人的境界，两千多年后的科技，也应有此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