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一

上世纪70年代初，我10岁，在村办小学校读三年级。平时，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做完作业，就是疯疯闹闹、玩惯有的游戏。记得那年冬天，和伙伴们玩“藏猫猫”，由于我已经连续几次被找到，所以这次决定选一个不易被找到的地方躲起来。

思来想去，我想到了生产队的马棚。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跑到那，钻进马棚旁的草屋里。爬上草堆顶，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大木箱子。打开一看，竟是一箱子书。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书，欣喜若狂。这是我发现的小秘密，心想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便用些烂草将书箱子重新盖好。

一连几天，我钻进草屋捧着书如饥似渴地读。当时正值隆冬，寒风凛冽，我的内心却被《水浒传》中英雄人物的故事烘烤得热气腾腾。那时的我识字不多，却也能连蒙带猜地看个大概，实在猜不着的字词就照猫画虎地写下来，过后去问邻居大姐。看完一本，便借“藏猫猫”之机爬回草堆放好，再换一本来读。

那些日子是我童年时代最亢奋、最快乐的时光。我先后读完了《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等名著，还看了《铁道游击队》《地道战》《董存瑞》《黄继光》《林海雪原》等战斗故事小人书。

一次，我刚埋好书箱，从草垛上翻下来，就被人一把揪住。一回头，正对上饲养员李大爷严厉的目光。李大爷二话没说，扯着我进了牲口棚：“说，来过几次啦？”

“头一回。”我撒了个谎。

“哼！”李大爷劈手夺回小人书，掖进怀里。我怕挨揍，赶紧溜掉。

我自觉心里有愧，晚上早早就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正提着心，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门闩响过，先听见李大爷那低低的咳嗽声，而后是父亲的问话。

我猜准是李大爷告状来了。我缩在被窝里，借着昏暗的灯光，见李大爷扛着一件沉甸甸的物件进来——正是盛书的箱子！我心里暗说不好，赶紧用被子蒙上头，装着睡觉，连大气也不敢出。

李大爷进屋来，先是打开箱盖，将书一本一本地取出来，放在我的被子边上，后又抚摸了好久才对父亲说：“我无儿无女，只有这些书啦。小宇这孩子对书挺着迷，是块读书的料，我就全扛来了。大兄弟，你让他一本本地读吧，说不定，将来会派上用场。”

听了这些话，我那抽紧的心猛地松开了，掀开被子，将那些书紧紧揽在怀里。

正如李大爷所说，这一箱书，引导我走上了与书为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