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 生活报记者 王秋实 周琳

美丽的太阳岛上，栅栏和围墙合围出一处院子、三栋楼，这里是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四医院（黑龙江省康复医院）太阳岛院区。太阳岛院区的重症颅脑损伤康复中心有50多个家庭，这些家庭的一个共性特征是：家中某成员因为疾病或意外，成了“植物人”。在这里，家人们陪伴和照顾的唯一的目就是——唤醒他们！

在过去的时光中，或晴或雨或雪，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时间，如果以快慢镜头定格这些家庭的日子，四时更替的规律背景中，那些悲欢离合的故事此消彼长。种种情景，有些模糊在一起，有些成为了人生历程的坐标。

小杨和丈夫小凯无疑是这些家庭中的一个缩影。25日，生活报记者走进这个外界俗称的“植物人村”，走近小杨和小凯，感受他们的磨难、坚强和希望。

醒了一半的爱人

相较于岛上白天的热闹时光，这里的早晨略显清逸，小杨照顾小凯的一天便开始了。

5点，小凯睁开了双眼，虽然睁开了双眼，但并不是真正的醒来，保持持续性植物状态的小凯只能睁眼、呼吸，其他的活动都要靠妻子小杨帮助完成。与此同时，妻子小杨也开始了“絮絮叨叨”的一天。摆在面前的第一件难事就是帮小凯排便，一个过程下来，小杨已满头大汗。

6点，小杨打好了水，给小凯擦拭身体；记者转身的工夫，小杨已经把煮好的菠菜、肉放进榨汁机里，准备给小凯“喂饭”。所谓的“喂”，其实是将食物用机器打成流食状。只见小杨熟练地用注射器，从榨汁机里抽吸流食，然后再注射到小凯鼻子里插着的一根长长的细管子。一番操作下来就是半个小时，看着管子里的流食一点点下落，小杨十分欣慰：“一开始，喂啥都会喷出来，现在经过长期的恢复和磨合，他特别乖。”

7点，为了防止小凯长褥疮，小杨反复为他翻身。为了防止卡痰，还要定时拍背。

8点，治疗师们开始了新一天的治疗。针灸、推拿、PT、OT、经颅磁刺激、高压氧舱治疗……上午的“日常”过去了，午睡过后，小杨还要把小凯抬到轮椅上出门晒太阳……从180斤瘦到120斤，小杨乐观地说，是小凯帮助她瘦身成功。虽然小杨把“减肥成功”说得轻描淡写，可这里的医护人员们深知，那是日日夜夜照顾小凯累瘦的，他们已经在这间病房度过了整整6年。

好看的裙子和游来游去的鱼

初见小杨时，记者也十分惊讶，她并非常人所想的照顾重患邋遢的模样，而是穿着好看的裙子，化着还算精美的妆容。“想过放弃吗？”经常有人这样问，小杨每一次都坚定地摇头……

2016年时，阳光帅气的小凯还是齐齐哈尔市一名酒厂的工人，一次意外，抢救工友的小凯受伤昏迷，醒来后成为了“植物人”。

从出事到现在，小杨和母亲6年如一日地坚持在这里照顾小凯。从小凯第一次笑、哭，到发出声音，每一个表情的变化都牵动着她们的心，无数的情绪经常在夜深人静时涌上心头，除了放弃。1989年出生的小杨其实还很年轻，就真的没有想过再往前走一步吗？小杨笑笑说，没想过，除非有一天能有人接受我带着小凯。

6年来，小杨早已把这里当成了家。在这里，每一间病房都是一个家庭，每次查房时，王德生主任经常会习惯性地说：“去他家看看吧。”大家潜移默化地已经把这里当成家，很多病房里的摆设也十分日常，梳妆台上的口红、门口的地垫，电灯开关上的粉红蝴蝶结装饰……“看，没经过我们允许，他们贴了满墙的墙纸。”顺着王德生主任指着的方向，记者看到墙上贴着粉色的墙纸，小杨调皮地笑笑，她清楚，这话里没有一点责怪。在这并不大的空间里，每一处装饰都是她们对美好生活的一点向往。

窗台处，三个深蓝色的鱼缸格外显眼。“小凯没出事前就喜欢养鱼。”小杨说，病床上的小凯时常望向窗台上的鱼缸，那里养着一群游来游去的小鱼，小凯每次看它们的眼神都充满了希望，也许这就是小凯对行动的渴望。

小凯会笑了 小杨却哭了

“小凯笑了。”

收到这条微信时，小杨正在回老家齐齐哈尔的车上，当时，小杨的母亲正在轮班照顾小凯。盯着这句话，小杨立刻和母亲拨通了视频，看着手机那边小凯笑得这么灿烂，小杨呆呆地愣住了，好一会，她的泪水夺眶而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长久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馈。

“王主任，小凯会笑了。”随后，小杨立刻将这一消息告知了小凯的主治医生王德生主任。“我们对每一名患者都竭尽全力，并且一直在尝试突破，希望给他的家庭带来希望。”得知小凯的这一变化，王德生也很欣慰，第一时间去查看、鼓励小凯。

自从小凯笑了，消息在“村里”传开了，病房变得热闹起来，好多人家都会过来问候。羡慕的同时，也希望自家的病人能够早点苏醒。

经常“站立”的床

从1991年至今，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四医院（黑龙江省康复医院）太阳岛院区重症颅脑损伤康复中心已促醒“植物人”4000多例，促醒率达32%。目前，太阳岛院区有近200位在院进行康复治疗的患者，其中有近50名处于植物状态。他们有的身上插着鼻管、胃管，像植物一样活着，每天睁眼、呼吸是他们自身运动的极限，其他运动都需要家人帮忙完成。虽然病情严重，但是家属和医生从未放弃过他们。

“相对于普通病人，‘植物人’的免疫力要更低些，每一次轻微的感冒都可能要了他们的命。”王德生主任介绍，半夜抢救病人是这里医护的日常。

记者一路跟随王德生主任，边走边聊，随处可见和床一起“站立”的患者。患者的胳膊和腿被绑带固定在床上，将床竖立起来，患者紧贴着床站立。“站立是康复治疗的一部分，目的是让患者维持和恢复一些下肢的力量。”王德生主任和记者介绍。在这里的病房中、走廊上，经常能看到这样站立的“床”，遇到稍微有意识的病人，王德生主任路过时会习惯性地和他打招呼，病人的眼睛会往左往右瞟瞟，发出呜呜的声音，以示回应。

醒来是最终的愿望

整个采访过程中，王德生主任一直忙碌着，查房、下医嘱、讨论病例……办公室门口，时不时会有家属来找他咨询病情，有时只是单纯地聊聊天，一待就是几十分钟，王德生主任都耐心倾听，认真解答，暖心安慰。用家属的话说：“只要王主任在这儿，我们心里就踏实。”

在这里住院的患者，病程都比较长，个别的患者有三五年了，最长的一位甚至已经有二十年了。

“当年来的时候，王主任还是小伙儿呢，年轻帅气，现在都在这儿熬成大叔了。”王阿姨算是这里的“资深”陪户，一晃也在这儿二十年了。

“我们采取传统康复，包括针灸、推拿、中药等结合现代康复技术，包括PT(运动疗法)、OT（作业疗法）、ST（言语语言疗法），辅以物理治疗，包括高压氧治疗、经颅刺激等治疗仪器，为患者进行系统康复。”王德生主任说道。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王德生主任已经在康复领域耕耘了28年，他经常外出学习，同国内最顶尖的康复专家同仁交流，带回来一些新理念、新疗法，应用于治疗中。他所带领的医疗团队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早日唤醒他们的患者。

“睡着了不再是概念，醒来了才是我们的最终愿望。”王德生说。

记者离开医院时，阳光很灿烂，院中的鲜花散发着芳香。未来，他们的日子一定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