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

从白露到秋分，短短十几天，就有了秋天的样子。杨树先黄了，有浅淡的米黄，有微红的橘黄。无论城里还是乡下，公园还是荒野，常有那么黄灿灿的一棵或者一片，缀满的好像不是叶子，而是诱人的果实。那些来自大地深处的色彩，纯净饱满，让人眼前一亮。

公园里还有一些“移民”来的树，比如已经红得发紫的栎树。对于这些稀有的树，我深感好奇，沿河公园刚建成的时候，大概也是秋天，我向植树工人打听，才知道那几棵耸立在围栏中的树叫蒙古栎，来自遥远的山林之中。

忽然想起省城一所高中，操场四周都是栎树，长得不高，锯齿形的树叶春天生得很晚，秋天却红得很早。橡子落下来，有圆润坚硬的外壳，剥开能吃。某年，中考语文试题出了篇名叫《橡树之谜》的阅读文章，讲的就是橡子救命的故事。

我对树有一种天然的好感。我几乎认识这座东北小城里所有的树，为那些光秃秃的街道感到悲愤可耻，我疑惑，那些可怜的行道树为什么年年栽年年死，高高低低地长成好几代。我总以为，判断一座城市是否文明，最有力的依据就是我们头顶的树。

那年秋天，我目睹了学生们在作文里常常歌颂的清洁工，竟然创造性地使用废旧电线抽打不能一次落尽的树叶，以减少清扫工作量。为此，我还写过文章《别抽疼了秋天》，我想，什么时候，我们的城市能有足够多足够高的树，大家能以诗意的眼光接纳落叶，那时才可以说，我们是文明的。

秋分这天，我们学的课文是《秋天的怀念》。我领着学生努力寻找那些潜藏在字里行间自上而下的爱，以及史铁生在怀念之外复杂深沉的情感。

我们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生命，对待苦难，对待身边人，史铁生以他平凡却稀有的文字给出了最好的答案。他不仅在给学生上课，也给每个成年人上课。我希望孩子们会慢慢懂得，爱不仅是接受，更是给予；爱不仅是能力，更是智慧。

秋分，阳光越来越憔悴，麻雀在枯草上成群结队地飞，像一阵阵萧瑟的风，飘忽不定。早晚更凉了，睡觉需关窗盖被。我那两只猫喜欢躺在有光的地方，各自抱成一团，尾巴搂着脑袋睡。那些街头摆摊卖菜的，茄子、豆角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元气淋漓的萝卜、白菜、土豆、大葱。白菜是没包心的，可以打饭包。萝卜也未长开，“车轱辘响萝卜长”，不到上冻，萝卜就不会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