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 生活报记者 周际娜

“小伙子，你这么早就穿羽绒服了啊！”尽管眼下天气转凉，身着深蓝色短款羽绒服的张利增还是惊着了邻居们。

他的新家离七台河体育中心冰场很近，下冰后经常穿着工作服回家。邻居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眼中那个注重保暖的年轻人，其实已经在寒气逼人的冰面上站了20多年。他曾拍下肿胀明显的右手手指，询问“万能的朋友圈”：这到底是风湿还是痛风？”

出生于1989年的张利增，是七台河市短道速滑队主教练。今年1月，他带队在冬青奥会上一战成名，凭借精妙的“兔子战术”，其弟子杨婧茹在短道速滑女子1500米决赛中，夺得中国代表团在本届冬青奥会上的首枚金牌。从教十余年来，张利增已向省队、国家队输送48人，培养输送的运动员获得奥运金牌2枚银牌1枚、世界级奖牌6枚、亚洲级金牌4枚、国家级金牌65枚、省级金牌200枚……

放弃上海高薪 携妻子返乡执教

张利增是七台河人，7岁练滑冰。他有两位名气响当当的恩师——七台河市短道速滑“奠基人”孟庆余和前国家短道速滑队教练、牡丹江名帅丁自来。青少年时期，他的运动成绩很好，曾夺得2005年全国青少年锦标赛1500米银牌。2009年，受伤病困扰，年仅20岁的张利增无奈退役，成了一名滑冰教练。

张利增执教的第一站是七台河市第十五小学，他参照体校模式，推行“吃住学训一体”的教学模式。冬天，他扫冰场，“客串”锅炉工，为了能多上冰，跟学校申请了一盏照明灯，这盏灯不仅照亮了冰场上的清晨和寒夜，也照亮了孩子们的滑冰梦。由于成绩突出，9名队员从小学校队被跨级输送到市体校重点班，张利增也因此调入市体校当了两年助理教练。

2013年，张利增决定去外面闯闯。他在上海一家商业机构培训轮滑教练，妻子朱娇野在外贸公司工作，俩人年薪30万。2015年，夫妻俩贷款在上海城郊买了新房，手续办完没多久，张利增就接到了七台河市体育局领导打来的电话，希望他能回七台河试试带队伍。前提是，如果他无法胜任会被辞退。

没有太多纠结，张利增很快便携妻子返乡，成为了七台河市短道速滑少儿业余体校重点班的教练。重返冰场后，他的眼里又有光了，但兜里也光了。1500块钱的月薪，让张利增对“捉襟见肘”这个词，有了更具象化的理解：当年，很多孩子的画里，张教练都穿着同一件羽绒服，袖子都破了，也舍不得买新的。在花光积蓄、还不起房贷后，他索性断了“退路”，卖掉了上海郊区的房子。

他没抛弃的“全队最慢”

长大后成了“国际黑马”

由于资历太浅，又没有世界冠军头衔，最初张利增手底下只有三名队员。没人给他输送队员，他就挨个小学跑招生，请家长们吃饭，“孩子妈不同意就去磨孩子爸”。最终，他凑了17人，其中包括在冬青奥会上夺金的“黑马”杨婧茹。

“第一次见杨婧茹，她穿了条很肥的裤子，我不知道她胖，以为里面套了棉裤呢！”张利增回忆道，小时候的杨婧茹身材矮胖，不太适合练滑冰，曾是全队滑得最慢的。她担心自己被淘汰，甚至病了一场。张利增和妻子朱娇野为了鼓励杨婧茹，在评选“周之星”时专门设了个“进步最快奖”，让她只跟自己比。

回七台河后，武术运动员出身的朱娇野原本没想走上冰场。张利增带队在哈尔滨外训，除了日常训练还要处理孩子们的各种琐事，实在忙不过来，她便前去义务“增援”。渐渐地，朱娇野从心疼丈夫变成了心疼孩子们。有的孩子鞋带系不好，有的不会用洗衣机，有的经常尿床。夜里下冰，孩子们困到走路都快睡着了，还要背着冰刀包爬7楼……朱娇野给小队员们辅导功课、做饭、洗尿垫，夜里定好几个闹钟，喊爱尿床的孩子起来上厕所。朱娇野甚至学会了滑冰，在张利增去外地进修时带队训练。

让夫妻俩欣慰的是，他们的第一批队员全都输送进省队，其中4人进了国家队。由于常年在哈尔滨训练，他们很少同时回家，年幼的女儿一度怀疑爸妈离婚了。张利增为没能给女儿足够的安全感而愧疚，女儿曾问过他：“爸爸，如果有一天我被送到山里去了，你会去找我吗？”他搂着女儿玩命点头，之后一走又是几个月……

师承“短道宗师” “最重要的是心无旁骛”

带小队员时，张利增仍在沿用孟庆余教练的一些教学方法，比如让队员们在冰场上转换方向滑行，时而逆时针时而顺时针，以此训练身体的平衡能力和协调性。“打基础的时候，一定要‘小火慢炖’，像孟教练那样，力度大强度小。等到再大一点儿，用丁教练那种模块式的系统训练，制定完备的训练计划，帮助队员继续提高。”张利增坦言，能师承孟庆余和丁自来两位“宗师级”的短道速滑教练，自己非常幸运。他钦佩地说：“除了滑冰，我从老教练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心无旁骛！”

记者发现，年轻的张利增其实也有自己的执教特点，他格外注重培养运动员的思考习惯。他让队员们跑步时背古文，静态训练时考大家数学题。“短道速滑，不只是人与时间的比赛，更是人与人之间的较量。”张利增解释道，短道速滑的赛场瞬息万变，光靠教练指挥往往来不及，要想成为世界顶尖的运动员，得有把握机遇的能力，只有平时勤于动脑，关键时刻才能独立做出正确判断。因此，张利增有意锻炼队员们自己想战术，赛后再帮大家认真分析、总结。

2019年“二青会”上，张利增带队代表我省参赛并夺得金牌。2021年，我省短道速滑青年队落户七台河，通过层层筛选，最终选拔出30名队员，其中27人来自张利增执教的七台河市业余体校重点班。

闪光的“金子” 藏不住了

2020年至2022年，在国家短道速滑队备战北京冬奥会期间，张利增被选调到短道速滑国家队教练组，承担了配合武大靖、任子威做弯道牵引训练的任务。勤奋好学的张利增，记录了大量的训练笔记，精细到运动员的疲劳反应，他还每天写训练心得，把最先进的训练理念带回了七台河。

2023年7月，七台河市冬训中心成立，张利增担任短道速滑专业队主教练。同年秋天，他受命备战韩国江原道冬青奥会。短道速滑女子1500米是韩国的优势项目，而且对方是主场作战，准备来个“开门红”提振士气。决赛时，主要竞争对手韩国仅有一人入围，荷兰选手则一人未进，张利增和刘晓亮教练随即商定采用“兔子战术”。“黑马”杨婧茹利用外道超越领滑，第三圈时已完成套圈锁定胜局，最终她和李金恣成功包揽金银牌。

记者采访时，张利增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他刚入选国家体育总局“精英教练员双百培养计划”，成为国家重点培养的“领军型教练”的一员。眼下，七台河短道速滑队里有18人，其中不乏全国青少年大赛冠军。信心满满的张利增带领队员们做陆地训练、每天上两场冰，他一直穿着北京冬奥会时的那件深蓝色羽绒服，期待能为七台河这座“冠军之城”延续冠军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