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京振
我和爱人谈恋爱是经人介绍的,开始几次见面总有拘谨、忸怩,放不开的氛围。后来有一次不知怎么聊到儿时我在乡间田野抓鱼的事,我讲得很投入,她听得很入神。此后,好像一下子没了尴尬拘束,关系升温,后来你懂的……
老家渤海,素有“北国江南”的美誉。现在想起儿时在颜家街的鱼趣,总是得意和留恋,满满的回味。
钓鱼
我们儿时的钓具和今天的玩家们没法比,哪有那么多的专业配件。我的第一根钓竿就是从竹扫帚上抽下的一根竹梢,不足两米,用火烤烤趁热捋直,用8字扣拴上带铅坠、鱼钩的鱼线,还有一罐头瓶子蚯蚓,再有两段用秫秸杆做的漂浮,这就是全部装备了。
我喜欢下小雨还没风的天,蒙块塑料布,选好窝,拴上蚯蚓吐上一口唾沫,意思和炒菜加味素差不多,甩到河里后就蹲在那里等侯。水静静地流,水草跟着水流袅娜摆动,旁边草枝上翅膀着了露水的蜻蜓飞不动了,腿脚紧搂着草杆。水面上除了细细的雨点外,有时还从水里冒出泡泡,还有鱼不时前后左右穿出水面,我认为它是来侦查的,就更加警惕地屏住呼吸,手脚也拘谨地不敢有大的动作。
这期间竿梢已经动了几次了,但弯曲的幅度都不大,有几次稍大时忙不迭急拉都是空钩,再看鱼饵时,已经由开始的饱满变得嶙峋了,把剩下的往弯钩处堆堆再加一口味素又甩过去。
钓的次数多了,慢慢能分出鲫鱼咬钩竿梢是小幅弹跃的,鲇鱼咬钩竿梢是大幅深沉的,鲤鱼居于它俩中间。鲫鱼轻佻,像个小淘气,鲇鱼勇猛,像个醉汉,鲤鱼像个绅士,钓上来在地上跳动的样子也优雅。
摸鱼
比起钓鱼,我更喜欢摸鱼,那个感觉更痛快,更真切,还更实惠。
在渠南岸的阴凉面,有草根相连搭在水里形成的泥草窝处,这一定是鲇鱼蜗居的地方。两三个小伙伴几只手共进合围,必有所获。鲇鱼在水里的劲头很大,一定要精力高度集中。这时腰要绷紧,腿脚跟进,手上动作迅速,一只手触碰了,另一只手快速并拢,准确按住头部,狠狠卡住,鱼身再怎么甩嗒也逃不掉。若抓了一条鲇鱼不小心跑掉了,那懊悔让你半天缓不过劲儿,都能成为一天的心病。
干渠停水,小支渠就更是摸鱼的好去处了。在这段渠里,索性就坐到水中,两腿一分就把鱼的退路全截断了。另一伙伴相向而动,被堵的鱼群惊慌失措,忽东忽西,上下窜跳,甚至忙不迭地往你的裤裆里钻,让你痒痒着从裤头里往外掏鱼。
鱼绳很快就窜满了,大鱼小鱼,鲇鱼、鲫鱼夹杂嘎牙子、葫芦片等,煞是好看。就地取材,用渠边的野菊花杆代做鱼串,它顶部分叉的枝干正好成为横档,成为救急的好鱼具。伙伴们的鱼串各式各样,一般是麻绳带个引针,底部一个横棍做挡。还有的是从渤海机电厂弄的漆包铜线,那是比较豪华的。反正这时每人都收获了几串鱼,吃力地拎着往家走。走一段还得把鱼串在水里浸一浸,防止风干。脸上的泥水这时晒干都绷起来了,肉皮松一块紧一块,不知是什么表情,但不用细看,肯定都是志得意满的样子。
网鱼
我说的网鱼可不是渔民们那种散网捕捞,也不是镜泊湖里的冬捕。我们用的网就是小推网,这种网那时也难得一见。谁家有个小推网,也算是奢侈品了。我第一次用网好像是妈妈到邻居家给我借来的。头一次看到旋得那么平整光滑的木柄,编织得平整,细密像花一样的网眼,让人爱不释手。
二道亮子处的引水渠小涵洞处,经常有一群一群的鲫鱼上下洄游,聚堆时一段水面全是黑黑的鱼脊,游动时像一片云在水里翻滚,撩得你的心这个痒啊。按捺住激动,藏住秘密计划好行动,约三姐做个帮手。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放亮,我扛着网,三姐背着篓,小跑来到水渠处。在稍远的下游处支上了推网,推网分开正好和水渠同宽。又把铅坠往泥里按了按,唯恐留出漏网缝隙,然后向上游飞跑。觉得差不多了,跳入河里,水的凉意根本抵不过兴奋紧张的多巴胺和肾上腺激素。到网前了也没动静,懊恼又疑惑着抬起了网,哇!这么沉!满满的一网兜全是巴掌大齐整的鲫瓜子。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水水灵灵,欢欢实实,沉沉甸甸;出乎意料,喜出望外,兴高采烈,纵声欢笑,洋洋得意……心率快得手都不好使了,往鱼篓里倒的时候跑出好几条,也不在乎了。一篓装不下,剩下的网兜里扛着,乐颠颠回家。
路上在想,鱼的思想挺有意思。知道人来了,有危险,知道跑,跑到网里,是认为无路可逃放弃了,还是认为可以躲藏,挤在一起,屏住呼吸,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么?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故乡的鱼趣总能激起你全身心、全感官的悸动。想起就能看到,能听到,能闻到,让你心境难以平复。那一片湖光山色,那一股股青水奔流,一片片田畴,蜿蜒的田埂,蓝天、白云、野草、飞鸟,还有乡亲、玩伴,给我自由放歌的空间,许我野蛮成长的包容,留下童真、幸福的记忆底片,一直伴着我,给我至今绵长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