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两个世纪,闯关东的齐鲁文化人将自己的迁徙行为定义为“下海北”。意谓渡过渤海,北下到东北传播儒家文化。 我的山东先人就是在上个世纪初,渡过渤海,一路北下来东北,以教私塾的方式,传播齐鲁文化,传播孔孟之儒家思想的。应该说,他们也是在拓荒,在耕耘,他们是在拓上层建筑之荒,播下的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精神种子。 可是,当我经过多年的奔波考证,并请历史老人作证,我朱氏家族的山东齐鲁文化底蕴,确是在一个儒家文化根基十分坚实厚重的家族底盘上积淀壮大的,从而为后来下海北、闯关东,传播儒家文化做了很好的铺垫。 齐鲁并非是我之山东先人生存繁衍原始生地。为了溯本追源,找到这个答案,我细读了湖南省社科院刘佑平研究员编著的《中华姓氏通史——朱姓》,研考了明南京御史朱吾弼所撰《<丰城>社山朱氏世考》、《朱氏族谱卷一》之《句容县世表》、《迁昌邑县世表》等著述和资料。同时,几次去江西婺源,回江苏句容,涉山东莱州、昌邑,对朱氏家族先人的历史行踪进行了详尽研考,对朱氏家族的文化底蕴及历史传承,对先人从江南迁山东、徙东北的因脉有了一个较详尽的客观的了解。尤其令我惊喜的是,我挖掘和触摸到齐鲁文化人珍藏、封存了百多年的那个与“闯关东”并行的行为词汇——“下海北”。 经考证得知,原来,我支朱氏先祖源自宋理学家、教育家朱熹一脉的唐大顺婺源茶院府君朱瑰一宗,同宗为朱瑰之孙朱昭元。朱熹乃朱昭元第二子惟甫之第六代孙。惟甫之弟惟节官任礼部员外郎,于北宋早年自婺源迁居江苏句容县福祚乡蛇盘埠山八图。惟节乃朱氏家族句容一支始祖。百多年间,句容朱氏家族文人辈出,如二千石公朱贡、进士及弟朱有常…… 明朝初年,为发展北方生产,实行移民。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句容朱氏家族第五世祖朱瑜之第三子道明迁山东莱州任职,遂迁居山东省昌邑县南七甲,后迁至昌邑北孟建立朱家庄。每逢春节,则挂出对联,上联:祖居江南句容县,下联:明初迁徙昌邑城,横批:祖豆千秋。 据《昌邑朱氏族谱》载,迁居山东后,接受孔孟文化的熏陶和影响,对婺源、句容文化脉络的发展光大,昌邑朱氏家族文化人辈出。仅三世祖朱文盛,进士,敕赠文林郎,西平县知县,敕赠朝议大夫,程蕃府知府;四世祖朱镰,诰封朝议大夫,程蕃府知府;朱镰之弟朱镗,景泰丙子科举人,勋授文林郎,西平县知县;五世祖朱琎,成化年间甲午(公元1474年)科亚元,诰封奉政大夫,任庆安府同知,廉慎有声,升任程蕃府知府,诰封朝议大夫。《朱氏老谱序》称其“当正统(公元1436年——1449年)之际,阉臣弄权,慨然挂冠归里,而清白之操,崇祀于乡贤,其刚风劲节,至今啧啧人唉!” 应该说从婺源到句容再到昌邑是朱氏家族文化奠基、发展、延续的历史进程,是朱氏家族文化人下海北,传播中华古老文化的重要积淀。而真正的下海北——来东北传播齐鲁文化的开启人是笔者的曾祖父、迁昌邑第十八世朱泉文公。 我的曾祖父朱泉文,自幼熟读五经四书,博学多才,且性情豪放。他乡试中秀才,光绪年间中举人。赴京殿试,豪饮,言重:“昌邑之南,潍坊之北,唯我朱泉文也。”醉酒误了殿试。幸得好友——光绪侍读推荐,放他去辽宁一县任职。不料,从烟台到大连乘船途中,又被强人盗去官服、官印,不得到任。幸好怀中揣有早年官府颁发的塾师证,遂来到长春东南团山子,隐姓埋名,教私塾十八年,先后教了二百名农家子弟。在那清秀的大顶子山下,时时发出他教农家孩童的朗朗读书声。直到清王朝垮台,泉文公才敢道出自己的真名实姓和身世,回山东昌邑老家接来夫人牟氏——我的曾祖奶奶,及我的祖父永富、我的父辈——齐下海北,来到长春新立城。他在那里又教了十几年私塾,逝去。他教私塾时,恰逢辛亥革命成功,他向学生讲孙文、黄兴的故事。他教的学生,很多成才,能文能武,有的参加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军队。解放战争中,在四野围困长春时,有的奉命潜入城中,发动群众,动员国民党士兵起义。他教的学生,新中国成立后,多人在我党政机关工作。 我的祖父朱永富,字监亭,是清朝最后一期秀才,岳父是光绪的侍读。他带着官府发的塾师证,下海北后,先是在长春郊区新立城、奢岭口子一带农村教私塾,在上世纪二十年代携家眷北迁到双城县。在双城西部的孙家大围子、五家子、大半拉城子、腰小房等村落教私塾,当地人称“老朱先生”。1930年后,举家搬到双城堡城南,又教了近十年私塾。据祖父在世时回忆,他一生在东北从师三十年余,共教学生五百余人,他手抄的蝇头小楷《古文观止》等古文,为学生们所喜爱。他把文言文的历史故事译成白话文,讲给学生,使学生易听易懂。每逢春节,他都让学生写健康向上的春联,张贴出来,他叼着铜斗长烟管,领着学生逐家观赏。有一年,腰小房屯学生楚宇错把马棚的春联贴到大门上,被他好顿呵斥。他教的学生,很多人成为东北土改中的积极分子、农会主席。很多人参加四野,南下,有的在南方成为县区党的领导,有的为解放新中国献身。他还把自己的长孙、笔者的大哥亲手送到位于双城堡东北隅四野指挥部的招兵办,使他后来成为解放军的一位师级干部。 我的父亲朱言春,十几岁时从山东老家带来塾师证,在我祖父的带领下,也教了十多年的私塾,教了一百多名农家子弟,直至东北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