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利红 翻开带着墨香的《流年物语》,和张翎一起,流连于河流物语、瓶子物语、麻雀物语、老鼠物语……在这本小说中,张翎依旧采用的是自己所擅长的年代故事,她首次用10个具体的“物”为主线,讲述三代人的人生,更是用每一个“物”的拟人化的表述,来呼应着每一位主人的生命与轨迹。 在“手表物语”一章中,“手表”说:“我是一只沛纳海航海系列手表,我出生在一个‘瑞士制造’是钟表工艺的代名词的时代里。可是我却为身上的意大利血统而感到自豪。”从被组装成一只可潜入深海的手表开始记述,跟随奥斯特夫妇从欧洲到美洲的漫长旅途,一路颠沛流离辗转,最终成为一个叫全崇武的中国男人腕上之物。作家用拟人化的白描手法,用一块记录时间的手表记录着全崇武——叶知秋——朱静芬三个人的感情纠葛。这块一直向往大海的沛纳海航海系列手表最后的命运很不幸:在一个清晨的阳光里,被一个孩子用铁锤砸成了碎片。 十个具体的“物”,用独特的360度视角,呈现给读者主人背后的命运,这些“物”表面上彼此没有联系,相对独立,但实际上却被小说里的人物,隔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在小说中,张翎用的10个“物”都具有超能力,如同“世上编得最细密的筛子,没有哪一样东西能漏得过我的网眼。我既善于从一段惊天动地的人生中挖掘出深埋在底里的那条最普通平淡的根,也善于从一件最寻常无奇的事件里,剥洋葱似的剔除一层一层的伪装,直至露出那个异乎寻常的核心。”这些“物”们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场合,能洞察到主人的任何伪装,所有的秘密在它们面前无所遁形:河流知道了欧仁名字的来由和欧仁身世的秘密;瓶子里装满全力被丈夫欺骗后的悲伤与愤懑;麻雀知道静芬一生的忌惮与隐忍;鼠熟悉“两双”家庭的真实窘迫;钱包封锁全力在陈岙底被侮辱的真相;铅笔盒掩盖孟叔叔与两双家之间的秘密,等等。 张翎在谈到自己创作《流年物语》时说,在写到10万字左右的时候,突然对已经成型的文字产生了腻烦心理——不是因为故事情节本身,而是因为自己的叙述方式——“我突然想到引入一双具有360视角的眼睛,来替代作者受视角、时间、空间、光线多重限制的眼睛。于是我推翻了已经成稿的文字,重新设置故事框架,在每一个章节引入了一件与主人公密切相关的物件(比如手表、钱包、在屋檐下筑巢的麻雀、在床底下窃听的老鼠等等),由它来承担一个‘全知者’的叙述者身份。”在接下来的写作中,张翎发现那些有关“物语”的文字,恰恰是自己感觉最具有灵气和流动感的部分。 通过小说作家在向读者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眼睛会看到真实的东西吗?真实的对立面一定是谎言吗?它会不会是另一个版本的真实?在小说里,眼睛变得失职:被丈夫认为愚昧丑陋毫无魅力的朱静芬,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营救丈夫于危难之中;在婚姻中呈现着持久的谦恭和压抑状态的刘年,却会在另一个几乎无法与妻子相比的低贱女人身上,表现出狮子一样的自信和勇猛;清高得近乎玩世不恭的叶知秋,竟会撞在一桩很难算是真爱的婚外恋里,死得如此决绝义无反顾……这些眼睛的失职,是谎言,还是另一种真实? 《流年物语》 张翎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