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杨宁舒

最近，民谣歌手赵雷走上湖南卫视综艺节目《歌手》，一战成名，其新歌《成都》火爆了互联网和朋友圈，再次引发人们的“乡愁”和怀旧情结。据统计，收录《成都》的数字专辑《无法长大》全网销量超过20万张，堪称民谣作品的又一“黑马”。此前，包括李志、宋冬野、好妹妹乐队、陈粒、周云蓬、程璧等民谣歌手陆续走红，粉丝量剧增，演出场地及商演报价也越来越走向高端。民谣的火爆，是昙花一现还是原创音乐势力的崛起？其背后又折射了怎样的乐坛现状？

审美回归

原创音乐的真诚与刚需

很多人在分析赵雷的走红时强调，与《歌手》中其他选手的华丽、炫目、飙高音相比，“云淡风轻”的赵雷反而带给观众反差与惊喜。“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人们在那个平常的夜晚，无意中被赵雷击中了内心。世俗压力下的我们，越发怀念年少的青涩与纯真。

民谣之于当代乐坛的珍贵，或许就在于被诗意歌词包裹下的生活真实。与流行音乐中那些声嘶力竭的你情我爱，还有流水线上打造出来的偶像天团相比，《成都》让人感受到的是喧嚣之下的宁静，还有作者那颗诚实创作的心。赵雷更像是一个邻家男孩，以他亲身的经历，低吟浅唱，为你讲述一个朴素动人的故事。这样的返璞归真，反而直抵人心。

当然，也有人对赵雷的爆红不以为然，认为当年红极一时的《董小姐》和《南山南》过后也就没了踪迹。一位较真的理工男，专门对数百首民谣歌词进行了数据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再见”“姑娘”“夜空”“孤独”等浅显、空洞的词汇出现次数最多；至于内容，小清新、小情绪随处可见，都是一己悲欢，缺少大情怀和较深的底蕴。更有网友调侃说，民谣歌手都没有女朋友，但是肯定有让他刻骨铭心的前女友。

作家韩松落撰文分析说，根据以往经验，一个事物崛起，近旁必然有另一个事物衰落，民谣之所以能够火起来，还因为流行音乐在创作上的衰退。流行音乐的雪崩，带来的直接结果是，十几年没有新人，十几年没有新歌，以至于真人秀节目的歌手，只能选唱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九零年代流行音乐作品。比如《我是歌手》第一季的比赛中，选手选用的110首歌，多数是台湾流行音乐黄金时代的作品。这些歌再美再好，也只能代表过去年代的情感。作为矿藏，他们已经被挖掘得差不多了，他们所承载的情感的半衰期，已经到了尾声。因此，民谣领域的创作，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井喷，民谣歌手和作品，顺理成章成了补位者。民谣热，说明综艺时代挤压出了更强烈的灵魂慰藉需求，印证着镀金时代的文艺产品激发出的更迫切的人味渴求。

民谣崛起或折射乐坛新秩序建立

韩松落认为，民谣爆发，还有一个根本原因——民谣从创作到推广，都是低成本的，市场选择民谣作为流行音乐再度崛起的突破口，就是因为它的低成本优势。

韩松落说，过去唱片工业的运营成本很高，唱片公司依照明星制打造歌手，一旦歌手被选定，进入这套流水线，唱片公司就要为他配备庞大的创作、制作班底，从生活到训练到宣传推广，全方位照顾，让其迅速成为神话人物。这种模式，在流行音乐市场的黄金时代是行得通的，一旦遇到市场萧条，就难以为继。2000年后，网络兴起，歌曲下载无法控制，唱片公司的收益难以得到保障，这种模式迅速崩塌。而2000年后成名的民谣歌手，却是在低成本、野生的状态下成长起来的。他们的录音作品，多半是独立制作，制作低成本，推广低成本，在演出现场或者网络售卖。他们的声名，也是通过一场场演出，一首首歌积攒起来的，歌迷和歌手之间，是一种强联系。所有这些，决定了他们的作品是应需求而生的，从形式到情感，都和年轻人保持密切联系，他们的生存能力，也超过被唱片公司保护起来的歌手。

嗅觉灵敏的娱乐资本，当然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不需要发掘和培养歌手，不需要设置宣传推广机构，只要在民谣歌手成名之后，提供一个让他们进一步爆发的平台。例如真人秀节目或者综艺节目，就可以进行收割了。而独立的民谣音乐人，自己也可以依靠互联网和自媒体的便捷，推广音乐作品，与粉丝互动，逐渐积累名气。一些在线音乐巨头，也开始大力扶持原创音乐人和原创作品，将目光瞄向了独立音乐人。

《2016中国音乐产业发展报告》显示，2015年数字音乐产值占比略有下降，音乐演出产业、版权经纪、音乐图书出版在结构性调整趋势中则有所上升。这是否意味着，中国音乐产业在告别野蛮生长之后，“音乐和音乐人”或将成为新的价值点？

民谣与商业是否真的“水火难容”

正如每有文艺片热卖，就会掀起一片“艺术与商业”能否共存的讨论，民谣的走红，也同样引发了人们关于民谣与商业如何共处的思考。

许多网友认为，好作品是共通的，为什么非要用流行和民谣把歌曲划开界限呢？但对于民谣歌手而言，近两年一些人声名鹊起，得到了市场的认可。他们不断被邀请参加全国著名的音乐节，各种在线平台、音乐APP都给了他们商机。李志的跨年演唱会吸引观众近一万人，“好妹妹”工体演出的票在半个月内卖光，赵雷去年的十几场巡演，上座率九成以上。

有人担心，在资本面前，民谣歌手能否继续保持淡定的心态和纯粹的创作？城市民谣之所以打动人心，是因为每首歌曲都来自于社会中鲜活的体验，唱出了普通人的感情共鸣，在资本大潮的一涌而至下，赵雷们是否还能保持那份朴素与真实？

对此，诗人、乐评人阎逸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商业化的推广是民谣歌手走进大众视野的必经之路。过去乃至现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在酒吧甚至地下通道唱歌，许多好的歌手和作品被淹没，不为人知。没有商业化的包装和推广，仅仅靠他们个人的力量去打拼，成功几率低，很难有知名度。从小众走向大众，妥协是必然的。但是关键还在于歌手本人，他的内心是否能够坚持民谣的立场，不被商业化一点点地腐蚀，这也是因人而异。这几年人们关注的焦点一直在变，也算是一种文化上的“新陈代谢”。而所谓艺术创作，本身就是一件不稳定的事，如果没有产业持续的支持，个别原创音乐人只能红极一时的现象，便也顺理成章。

民谣回归大众视野的同时，在线音乐平台迎来了春节过后第一波流量和红利。

在正月这样一个返乡探亲和离乡逐梦的特殊时间节点上，赵雷的民谣不经意间让人产生共鸣。

华语音乐产业自身如不健全，民谣纵然激起浪潮，繁花过后依然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