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桑克 正在上映的《大话西游》其实是1995年演过的电影,当时看的人少不说,而且也没人谈论它。等过了几年,不少人,尤其是年轻而富于教养的人,发现这样的老电影里面,藏着当年不曾领悟的,令人玩味的哲学…… 年轻时就喜欢看老电影,人到中年不但没厌弃,反而变本加厉地喜欢。 记得一则掌故,不知是不是真的。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左右,金松岑被朋友邀请,同去拜访晚年赛金花。金氏婉言拒绝:只有老名士,哪有老美人?意思就是名士越老越香,而美人,年轻时想必是美的,但是老了还能看么?姑且不论其说是否妥帖,不过以之比拟老电影多少有点儿意思。只不过老电影这厮,既无老名士的架子,也无老美人的伤感,介乎名士与美人之间,仔细想想,似乎还有点儿高不成低不就的意思。 这些意思其实并不准确,但是里外却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夹杂着人生况味与审美趣味的混搭气息,就好像眼巴前儿的各色花儿们,丁香还在努力地拱芽儿,而连翘却已绽放两个多礼拜了。老电影就是一个驳杂的大集体,什么货色都有,英雄小偷,高山脏水,名马凶犬,几乎就是一个小市场博物馆,叫卖喧嚣,闷声发财…… 其实老电影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它们都是已经完成的东西,不会发生任何新的变化。它们不像未来时代的电影,因为还没有到来,所以关于它们的一切,我们完全可以当作一种传闻,而正在上映的电影,表面上似乎已经完成,但是从接受和阐释的角度来说,绝对不能这么肯定,万一里面潜藏的某些意思是混沌的我们不能完全明白的呢? 正在上映的《大话西游》其实是1995年演过的电影。我还记得我和我未来的老婆,是在当时还在放电影的儿童电影院看的。满场也就是六七个人,我们两个眼睛都不咋地,理直气壮地没有对号入座,直接坐在了第一排……话扯远了,用缰绳赶紧拽回来,接着说《大话西游》。当时看的人少不说,而且也没人谈论它。等过了几年,不少人,尤其是年轻而富于教养的人发现电影里面不仅藏着搞笑的无厘头,还有令人玩味的哲学,比如至尊宝对自己中了七伤拳之后得的斗鸡眼是这么解释的:我这是斗鸡眼么?我只是把目光集中到一点以改变我对以往事物的看法……至于至尊宝忽悠紫霞仙子的那段著名台词,“如果给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完全是从王家卫《重庆森林》里拷贝过来的。这种粘粘贴贴的捣浆糊方式正是后现代的惯用伎俩,且不说互文之类的高级文化游戏。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大话西游》放映当年没人这么想呢?怎么过了几年麻雀又变凤凰了呢?与这些现象类似的还有诗人海子,活着的时候没人理睬,死后却成了诗歌英雄。哎,人间的事,不仅白素素上仙搞不清楚,四海八荒的人谁又能搞得清楚呢? 我常看的不少老电影,重新回到电影院的机会和可能性是比较小的,比如最近重新看的《青春》和《青春万岁》。后者里面的中学生真的都是朝气蓬勃的,让人看了就兴奋,当然里面也有不少局限性,甚至是基本东西都出了问题,但是不妨碍角色背后的活人生气从里向外地冒出来,那些不值一提的东西反而才是更有意思的。前者的医学奇迹姑且不论,纪录片与剧情片嫁接的片断可能会帮助我们去建立一种关于过去的感性认识,啊,原来的人真的是这个样子啊,原来这些不是传说啊,是他们的真实人生啊。感叹归感叹,将里面的理想人物和故意意图剥离之后,我们能够看到一种当时人的向往,虽然这种向往面临反复思考。 都是描绘年轻人的电影,《小街》的故意成分可能还有点儿文青幼稚病,但是并不耽误里面的深刻和朴素。关于头发长短的悲与喜,联想起鲁迅《头发的故事》也是可以的,且不说里面的歌现在听也还是那么动人。开放的结尾可能不会让观众满足,但它却对应于真实的人生。与《小街》这样的抒情诗相比,《海滩》可能会具有一种当时不可能意识到的超越性,比如环境问题,比如城乡或者文化差异问题,比如如何看待传统和愚昧的问题。其中的摄影技术和导演艺术更是让人由惊异而生敬意。非常遗憾地是在我的记忆之中,我只记得空旷的海滩和一个乡下女孩偷工装的虚荣心……且把这个女演员记成另外一个人。 小李子也曾拍过一部名字叫《海滩》的电影,在其他国家,这部电影比中国这部有名得多,但是在我心中,它是没法和中国这部相提并论的。中国电影《海滩》的价值肯定是要重新估量的,或者说你讲中国当代电影史不讲《海滩》,我就会毫不客气地怀疑你的讲课资格。哦,忘了说了,《海滩》男主角是刘威,当时只有27岁。前些天,60岁的刘威,在哈尔滨大剧院上演的话剧《大宅门》中饰演传奇人物白景琦。如今的刘威早已不是小鲜肉,而是将沧桑万物俱已汇入粉墨的老戏骨。虽然老的未必就是对的,但它一定是顶有味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