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范

大兴安岭下的查巴奇鄂温克民族乡境内，有一棵百年古榆，七十年前就被鄂温克人称为老神树。抗日战争时期，老神树是东北抗联与当地少数民族的联络点，传递信号，掩护军民，深沉、吉顺又神奇。而今这棵老神树粗壮苍劲，枝叶蓬勃,树干上黑黑的深深的皱褶间隐藏着岁月的风雨和沧桑。

1939年深冬，以王明贵将军为队长的抗联三支队开进大兴安岭地区。高山上，密林间，风雪中，王明贵将军、王钧参谋长与涂瑞全等三个鄂温克猎民巧遇。几句问候，一番抗日救国的交谈，心与心贴近了，鄂温克人和汉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相约老神树，以枝头上的彩色布条为信号，山上山下抗联战士可以安全地来来往往。那次，抗联的一位排长杨殿荣带领一个班到老神树下联络时，发现日本特务和几个鬼子正在山沟里搜刮民财，闹得鸡飞狗叫。杨排长一声令下，战士们猛烈开火，打得鬼子死的死伤的伤，无处躲藏。三个年轻的战士牺牲了，鄂温克人在老神树前摆下白色祭品，虔诚地绕树走三圈，然后跪拜祈祷。萨满击响神鼓，神树颤动，人们一遍遍呼唤三个战士的名字。

鄂温克这些山里人与抗联建立起真诚的民族情谊，他们不顾一切地支援抗联，千方百计配合抗联消灭鬼子。当天夜里，抗联准能把东西全部运走，不留任何声响、痕迹。老神树下举办民族活动时，抗联的尖兵就化装成普通山民参与其中，获取情报、信息，使抗联更准确地打击日本侵略者。从冬到春，抗联夜袭火烧杨腰站的日军据点、索里珠沟伏击日军运粮队、镇维庄全歼伪警所的鬼子、全家窑西山设伏消灭鬼子的骑兵三十多人。两三个月里十几场的与日军作战，场场胜利，处处告捷，使抗日的军民欢欣鼓舞。那期间山里人和山外人碰到一起，都唱李兆麟作词的《白山黑水歌》：强敌东来侵略我国疆，施残暴，如疯狂，白山血染红，黑水遗恨长。男儿壮，团结起来赴战场，男儿壮，痛杀日本鬼子赴战场……

1940年11月，天寒地冻，白雪皑皑。抗联从老神树获得情报，一股日军要进山搜捕从文布气沟通过。抗联教导队队长张少华周密部署以后，带领战士来到人头砬子，隐藏在雪坡下的林子里。鬼子刚刚进沟，张少华一枪击毙日本督战的军官渡边，日军乱成一团。这时候，抗联战士们大声喊杀，一起开枪，倾刻间子弹翻飞，火星四溅，打得敌人溃不成军。日寇恼羞成怒，从阿尔山防区调集来兵力，妄图围剿战斗在大兴安岭上的东北抗日联军。抗联的一位参谋长率领的一支分队在大山里周旋数日，爬冰卧雪太累了，吃的用的也没了，可大家依然充满火热的战斗激情。

然而，他们迷山了，走了两天两夜也找不准方向。正是夜间，抗联战士眼望山下，忽见老神树下的篝火发出了信号，战士们欢呼跳跃，迅速向老神树靠拢，很快与另一支分队会合。太阳好像一下子跃到大岭的顶尖，金子般的阳光四处泼洒。鄂温克人跟抗联战士欢聚在一起，每个人都捡一块石头放在老神树下的石头堆上，接着像祭敖包那样跳跳唱唱，表达民族团结、抗日救国的豪情壮志。上个世纪的1986年6月，有记者访问原黑龙江省政协副主席、省军区副司令员王明贵少将时，这位抗联将领说当年大兴安岭地区的少数民族都积极支持抗联，他很想再回山里看看那棵老神树。

见证了日本侵略者烧杀掠抢罪行，也目睹了军民团结抗日场景的这棵老神树，依然顽强生存，如今尽管真的很老了，还是把自然界的春秋更替和人间的沧桑静静地收录在年轮里。更引人注目的是老神树的树冠，东北面枝细叶尖，层层密密，翠嫩清纯，雅洁秀丽，犹如淡雾曼舞；西南面枝壮叶大，重重叠叠，粗犷豪爽，飘飘欲飞，恰似绿云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