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桢

在中国新诗的版图中，龙江诗歌始终是一个地处边缘又无法忽视的存在。独特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使诗人们的写作充满了雄阔神奇的气韵，他们大都能于诗歌的字里行间吐露生长于斯的故土情怀。诸如北大荒诗歌、石油诗歌、大学生诗歌等抒情群落，早已在当代文学史上留下了厚重的印记，引起诸多研究者的关注。陈爱中教授的《龙江当代新诗论》更是立足于文化地理学的宏阔视角，综合地域文学的研究方法，对龙江新诗的发展脉络、诗歌生态、代表诗人进行了系统剖析，对黑龙江新诗的整体特质做出了恰切中肯的评述。他切入龙江新诗的历史内蕴和精神实质，将史论、诗人论与对话录融为一体。论著既彰显出诗论家高远的学术眼光，又融入了诗人独特的阅读发现和精神体验，可谓龙江新诗史研究的精品之作。

论著以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为界限，将龙江诗歌的发展分为两个阶段。首先是大量外来移民在宏大的历史政治背景下的创作，唱出了阳刚、明朗、乐观的格调。随着新时期的到来，黑龙江诗人逐步超脱出单纯对“北大荒精神”“铁人精神”的直接表达，而是将这种精神深化为本土文学灵魂的底色，以更为多元、理性、从容的气度，凭借“守土在地”的身份观照和打量这片神奇的土地，使龙江诗歌彰显出更为鲜明的现代性品格。论者把握住龙江诗人群体从外来化到本土化的发展趋势，重点对土生土长的本土诗人进行了定向的美学追踪，揭示出新时期以来龙江新诗的独立性和“在地”品格这两大特点。

围绕龙江诗歌的独立性特质，论者特别指出：龙江新诗已经拥有可以抗衡甚至引领汉语诗歌整体发展方向的美学风格，无论是地域题材还是间接经验，无论是感性直发还是思想迂回，龙江新诗都不缺乏可以代表汉语新诗某一个时代特点的诗篇。的确，当今黑龙江诗坛已经形成一批优秀的诗人，构成了龙江诗坛群星闪耀的繁荣局面。虽然抒情者们的审美向度和诗学观念不尽相同，但他们往往能够在地域文化的气场熏陶下，在某些向度上形成一致的价值取向和美学追求。这些诗作既具有拙朴真实的情感，又不失灵性流动，兼存情智之美。论者在归纳这些特点时，既着力沉淀龙江诗歌的整体性美学特征，又对活跃其间的代表性诗人进行了持续关注和文本细读，显现出“史”“论”结合，“整体”与“局部”综合观照的学术眼光和理论视野。

人们在谈论龙江诗歌的“在地”品格时，往往存有一个局限，那就是频繁地将龙江文学与白山黑水、寒土黑地的自然特性勾连，观念始终没有放开。实际上，龙江文学的“在地”性除了自然生态因素的激发之外，还离不开现代城市文明的强势洗礼。特别是被称为东方巴黎、东方莫斯科的哈尔滨，更是以其百年流转的城市文明特质，吸引诸多写作者沉溺其中不断抒写。正如作者所论及的，龙江诗歌的一个重要特质是对城市经验的描述与反思。欧式建筑、老式街道、过江大桥、西洋餐厅……频繁在诗人的文本中闪回，西洋文化与乡土文化的综合哺育，当代城市文化的快速拓容，促成诗人看待世界的多维视角，使他们深入更为立体、广阔的视域进行知性探索，从而在中国的地理“边缘”构筑出专属自身的平实与澎湃，诚挚与本真。龙江诗歌“城市性”与“乡土性”的经验融合和跨界互动，为新世纪文学贡献出高贵而厚重的现代品质，这正是作者论述的焦点。在他看来，内敛、平静的群体写作心态和融汇中西的写作视角，充满冥想的文本气质，与哈尔滨的城市人文性格是分不开的。

《龙江当代新诗论》

陈爱中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