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哲 故乡有一条美丽的嫩江,村中央还有一条小河,江河里鱼很多。无论冬夏,每天天刚蒙蒙亮,总是被在当街上那“卖鱼啦卖鱼啦”的叫喊声,从甜蜜的梦乡吵醒。 从记事起,冬天,农闲猫冬,很多男人女人就会乘兴去封冻的江上凿冰捕鱼。他们一律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衣,捂着狐狸皮或狗皮帽子,戴紧熊掌般的大厚手闷子,脚蹬一双笨重的毡毛靴子,滑稽可笑的样子,跟笨狗熊实在差不多。别看武装得这样笨重,可他们在晶亮的厚冰上挥动大镐头刨起冰来,或举着重重的锤子,猛砸那扎进冰层的锋利冰扦子的干劲儿,能比九牛二虎之力,毫不含糊又干净利索。使劲儿地刨上一气儿砸上一阵,就开凿出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冰窟窿,随即就从冰窟窿里不停地往外蹿出白色的水汽,与开凿的人身上嘴里冒出来的汗热气儿,混合成一缕缕虚无缥缈的云雾,勾画出一道北国冬季独特的风景。当然,冰窟窿里随着水汽出来的可不仅仅是水,更有大小不等数量不一的鱼,就像变魔术一样,从冰窟窿里接二连三地冒出来。鱼在冰面上,像烙饼那样艰难地翻几个个儿,就直挺挺地粘在冰上不再动了。人们会哼着轻快的乡村野调儿,熟练地把冰上的那些冻硬了的鱼儿一条条拣进随身带来的大麻袋,然后,就带上家什和战利品欢欢喜喜回家转了。还有,囤鱼几乎是村里大多数人的业余爱好,除了冬季的凿冰抓鱼,其它季节,只要有空闲,无论什么时间,都能在江里用空罐头瓶改制的鱼囤去囤鱼,囤鱼的过程大致是这样的:把豆饼或麦麸子蒸熟,均匀地涂抹在空罐头瓶内口早已粘上的那圈带锯齿的胶皮上,接着把拴在长木杆儿上的瓶子,再慢慢地甩进水流平稳的水面下,然后,把木竿儿露在岸上这头用石头块儿或其它硬物压住。如此这般地放置二十几只鱼囤,两三个小时下来,能弄上好几十斤鲜鱼。回到家,收拾完了,或煎或炖,做成饭桌上的美味佳肴。吃不完的,则送给亲戚邻居,或干脆晾晒成鱼干儿,留着冬天菜缺时吃。再就是在河套囤鱼,这样的囤鱼方式,与到江边囤鱼有所不同,需要弄一个用柳条编的口小肚子大的鱼囤,选择宽度适合、水流相对平稳的地方,将囤口迎着水流来的方向放置水中,底部需要坠上保持沉稳的石头,囤的两侧也需要拴在两岸的树根上固定起来。经过一天或三、五天,去起囤,自然收获满满。 我最擅长的就是每年夏天到村中的小河里去捞鱼,从八、九岁时起,我就开始捞鱼,直捞到我再也不好意思穿裤衩儿背心儿湿漉漉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下为止。捞鱼时,水清的地方,能看到有成群的小黑鱼在悠闲地游动,这样的地方水浅,不容易捞上鱼来。最方便捞的是河流两岸边的树根下或那些如河水睫毛的水草底下,那里经常藏着鱼群,只需悄没声儿地把铁筛子的一端猛地却必须是稳当地从水底包抄过去,然后再迅捷潇洒地端出水面,则水尽而鱼现,阳光一照,那些在筛子上蹦跳挣扎的鱼儿,就像一片片会动的碎银子在闪光,好看极了。 印象中,那年大暴雨江河涨大水,雨过天晴后,村后的大草甸子有一处低洼地,水无法及时回归江流,沉淀成一个及腰深的大面积的水泡子,不知是谁的慧眼发现了这个泡子里有鱼,消息不胫而走,眨眼传遍全村。最过瘾的一次捞鱼,也是我终生难忘的一次捞鱼,就发生在这里。我们带着捞鱼的家什来到奇迹般的水泡子时,水泡子里和岸上到处都是人,岸上的忙着拣鱼,水里的就是连抓带捞地往出弄鱼。妈蹲在岸上等着,爸带着我们,像戏水的鹅冲进泡子里。浑浊的水刚没过我的腰,水底也没有那些棱角分明的扎人石头,我甩开膀子,麻利地操纵着手中的筛子,捞起来。混水摸鱼真容易,根本不用费劲儿,一筛子下去,就有好几条一尺多长的大鱼“扑棱”在筛子上。趁它们没蹦回水里之前,我早迅速地把它们甩到岸上妈的脚下,回头赶紧又去下筛子。就在猛捞时,还总有鱼在水里滑溜溜地撞我的双腿,有时被多条鱼冲撞,水底溜滑,我几乎站不稳,总有要摔倒的感觉。 所有其他的人,也都是这般地捞鱼,不知究竟水里的鱼有多少。直到天黑,家家都捞了好几麻袋,觉得也太够用了,才纷纷载鱼回家。 每当回忆起那次捞鱼的盛况,我都兴奋不已。我想,如果那时物资流通像今天这样方便快捷,辛苦一天捞的那些可爱的大鱼绝不会因为消化不了而可惜地烂掉了。 河套里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