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

《启蒙时代》

[美]彼得·盖伊著刘北成译

世纪文景

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1月

18世纪的启蒙运动标志着现代的开端。彼时，对科学、理性以及进步的信仰支配了整个西方世界，并进而影响五四运动以及之后的中国。进入20世纪，启蒙运动受到苛刻的批评，批评者称其怀有明显的、过分简单的乐观主义，甚至要为极权主义背书。现代史学巨擘彼得·盖伊的代表作《启蒙时代》，运用丰富的史料，全面还原“什么是启蒙运动”。此书出版后获得了美国国家图书奖、第一届阿姆斯特丹历史学类奖、美国艺术暨文学学会金品奖等重要奖项。

“在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我们不太关注启蒙运动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最关注的是启蒙运动给我们提供了哪些格言，比如：我不同意你的言论，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表达的权利。建立起来这么一些概念，于是我们造了一个万神庙，把这些启蒙思想家当成一些神，他们好像都是口吐莲花的菩萨，他们每说一句话好像对我们有着人生指南或者正义指南的意义。看了这本书你就会觉得这些人没有那么了不起，起码不是需要你去崇拜的。”关于本书，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启蒙时代》上册译者刘北成如此说。

对“启蒙”提供一种经典解释

“历史就是现代人和过去不断的对话，历史是什么样的，历史意味着什么，其实同想要和它对话的现代人的关切，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启蒙运动是什么？启蒙运动意味着什么？实际上，在不同的时代答案是不一样的。”刘北成说。

“彼得·盖伊的《启蒙时代》，就是对‘启蒙’这个历史事实，也就是说启蒙是什么，以及启蒙意味着什么所做的一个阐释。康德讲，启蒙是什么？启蒙是让我们每一个人脱离自己所招致的被监护的状态，我们每一个人要独立，在我们的面前没有神，没有那种一定需要我们去崇拜的权威。盖伊的这本书在这一点非常好，我们看彼得·盖伊，他采取和这些哲人完全平等的立场，他来评述这些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对什么问题做出反应，他们表达了什么样的具体观点。在这里面，彼得·盖伊有赞有贬，这就给我们树立了一个怎么来平等看待一切事物的榜样。”刘北成认为盖伊这部著作独具的解释框架值得肯定。

如何评价启蒙运动的复杂性

启蒙运动对后世影响的伟大意义毋庸置疑，围绕这场运动，学界和民间的争论也一直不休。刘北成说，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为止，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的关系、启蒙运动与极权主义的关系，始终是人们定义和评价启蒙运动的焦点。

彼得·盖伊是德国犹太后裔，是20世纪30年代在纳粹迫害的情况下随父母逃到美国的，而他的父亲又是一个接受了启蒙思想的人，这对彼得·盖伊影响非常深。他坚信启蒙和极权主义是对立的，而且认为启蒙是现代性的前奏，是启蒙开启了现代性或者说开启了现代这个时代。彼得·盖伊最核心的观点是认为启蒙运动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奠定了现代的基本价值——按照西方的观点是奠定了普世价值，用我们的话说是奠定了西方社会的核心价值。

当今启蒙如何实现？

启蒙在什么样的条件下能够发生？

“启蒙运动当时在欧洲发生，有两个条件，最简单的两个条件，18世纪欧洲是一个半开放、半专制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人们才需要启蒙，才呼唤启蒙，当你呼唤启蒙的时候，大概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一个状态。”首先需要具备这样的社会状态，接下来，刘北成说，传播，也就是媒介，是另外一个重要条件。欧洲发明金属活字印刷术之后，知识文化有了传播和交流的机会。启蒙是一个文人共和国，是一个朋友圈，隔着大洋大海，从欧洲到美洲，或者在欧洲的其它地方，能够形成一个精神的、文化的共同体，靠的是印刷。而反观自身，我们现在的传媒条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如果有朋友圈，大家可以经常通过微信互相启蒙。

那么对我们而言，当今社会的启蒙最重要的是什么？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彭刚说：启蒙运动不仅有一些核心价值的倡导者，如伏尔泰和卢梭，而且还发展了一整套如何实现这样一些核心理念的制度安排，不仅讲自由、讲平等、讲博爱，还要讲如何建立一套制度来确保人民的权益和政治自由。对我们来说，最现实、最重要的也许是人们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理性，建立一套防止权力被滥用的制度，我们已经有更多的条件来建立一套鼓励人们彼此更加地善意相待的制度。而这也许是我们最需要的。

“我觉得我们今天面临的所有难题都不是技术问题，是根本性的、价值下的、规范性的问题。但是正因为如此，这个时代会让我们如此激动，你会说充满了可能性。‘最根本的选择是对选择方式的选择’，我特别欣赏这句话，我觉得选择方式，不仅是说我们面对自由、平等应该选择哪一种价值，而是我们在选择的时候，对我们的方法论有一个很强的自觉。当然这个要求可能是很高的要求，要求所有的思想者或者行动者，都有一个批判意识和自我批判意识，尤其是自我反省的意识。”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老师周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