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国筑 伪满时期,在巴彦县兴隆镇东,有个东场子。东场子占地有100多晌,坐落在一片丘陵地带。这里交通便利,战略位置突出,离兴隆镇火车站仅几里之遥。 1944年(伪康德11年),日本侵略军侵占了此地,从鸡宁县抓来的大批劳工,被押解到这里来修筑军火库。劳工们每天只能吃两顿窝头,还得按人头定量,有的劳工实在是饿疯了,趁着夜幕的掩护,去偷马料吃,结果被日本兵逮住,放出狼狗,活活咬死,还有的被乱枪打死。 劳工们起早贪黑干着牛马活计,白天吃不饱,夜里住着四面漏风的房子,夏天蚊虫叮咬,入冬以后,阴云密布,寒风刺骨,病死冻伤的人数剧增,减员严重。 建成后的军火库共130座,均为半地下式,每座有3间房子大小。砖墙铁皮屋盖,涂刷黑漆,编有号码,对外号称东场子。东场子戒备森严,四周布有铁丝网,日本兵昼夜站岗巡逻,严禁中国人靠近。为防止飞机空袭,东场子还栽植了大量的林木,夏秋季节,茂密的树木,把东场子遮盖得严严实实,让人很难发现那里储存着大批的军火物资。 东场子投入使用以后,日本兵征用30辆马车,昼夜往返于兴隆镇火车站与东场子之间。他们将从军工厂运来的弹药,拉进军火库,再根据部队调配,将弹药装上一趟趟军列,运往前线。 1945年8月15日,驻守东场子的日本鬼子缴械投降,苏联红军占领了东场子。销毁弹药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东场子上空,升起一朵又一朵的烟云。空气中刺鼻的火药味,持续数日才慢慢消散。 随后,拣“洋落”的群众,纷纷跑出家门,涌进东场子。他们拆毁库房,砍伐树木,拣拾炮弹。由于群众缺乏军事常识,炸死崩伤的情况时有发生。 20年后的1965年,我出生在东场子旁边的一个村子里。我记事的时候,还看见本村当年被炮弹炸断双臂的窦棒槌和炸掉一只胳膊的李甩袖子,他们当年也就50岁左右。窦棒槌姓窦,两只残臂短短的犹如一对棒槌,故村里人给他起了个“窦棒槌”的外号,他独住在村外土岗上的一间小房子里,窗户很小,里面光线阴暗。窦棒槌有事进村从街上走过时,总是披着外衣,两只衣袖在风中猎猎起舞,常会有三两只村狗,跟在身后吠叫。有时,还会有淘气的孩子摇头晃脑地跟在后边,“窦棒槌,窦棒槌……”的喊叫,窦棒槌回过头,用粗哑的嗓音回应:“谁家的孩子,介(这)么不懂事,是哪个师娘教的?”孩子不怕他,仍是不停地叫喊,窦棒槌无奈,只好苦笑一下作罢。李甩袖子则是独臂,一只袖子飘在风中,旗帜一般,空空荡荡的。窦棒槌一直到死,也没能娶上老婆,一直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村外的土岗上。李甩袖子则娶了个哑巴媳妇,相伴残年。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常常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去东场子遗址玩。我们常常能够寻到一种叫做“引火片”的东西,那是一种一厘米见方,墨绿色的薄薄的片状的物体,埋在泥土里,经过雨水的冲刷,就会露出踪迹。用火柴将“引火片”点燃,它就会哧哧地冒着绿火苗,活像豺狼的眼睛,在暗夜里发出一闪一闪的凶光。 如今,从东北光复算起,历史已经走过了整整70个年头,现在在东场子遗址上耕田劳作的乡亲们,还时常会拾到当年战争遗留下来的锈迹斑斑的军用物品,也许是一颗子弹壳,或者是一把腐蚀的军刀、也可能是一块不规则的弹皮。这些东西都是日本侵略者当年侵略中国时留下的罪恶铁证,岁月将它们擦拭得越来越清晰,抹也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