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图 雄鸡，最长可以活到二十岁，鸟纲雉科家禽之王，堪称包括鹅鸭在内的各族家禽的首领。世传南宋王应麟编著的《三字经》云：马牛羊，鸡犬豕，此六畜，人所饲。把鸡作为禽族的惟一代表，令其堂而皇之的跻身畜族行列。 雄鸡体态健美，红冠高耸，肉髯垂饰，羽衣华丽，鸣声嘹亮而悠长，是人间独有的司晨天使。 二十世纪中叶，我居住的嫩江平原荒野小村，没有计时钟表。一年四季，无论是母辈们起早烧火做饭，还是父辈们身负重任离家远行，都须悉心聆听雄鸡报晓的啼鸣。记得寒冷的严冬长夜，雄鸡鸣叫三遍，东方才能呈现曙色。 雄鸡的鸣唱，嘹亮而悠远。于是我故乡无际平原寂静的清晨，在雄鸡啼晓中，我们欣赏绚丽的朝霞，喷薄的红日，男女老幼披着晨曦驱牛逐马，描绘着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古朴画卷。 雄鸡的鸣声，给沮丧迷途者带来希望的曙光。少年的我和二弟，曾作为疲惫饥渴的失路之人，在无边暝色雪野中艰难地行走。当听到遥远的隐约的鸡鸣时，立刻精神振奋，忘却饥渴，循着鸡声奔走——我知道，鸡鸣处低矮的草屋会给我们温暖，鸡鸣处善良的父老会给我们饱餐。 养育我童年的明水县通达镇高木匠屯，有四五十户人家。每户都喂养十几只乃至几十只鸡，鸡群的行动，都由一只雄鸡率领。威武昂首羽翎艳丽的雄鸡，引领着众多臣民，跑向村路，奔向场院，隐没草地，钻进林丛，自由自在地刨土觅食，翻沙洗羽。当高空盘旋的苍鹰，俯冲着来劫掠母鸡雏鸡的刹那，群鸡惊慌失措，或呆若木立，或悲鸣飞蹿。惟有率群的雄鸡，颈项怒毛高竖，飞箭般冲向贴近地面的老鹰，锐喙盾翅利爪齐发，攻击得老鹰收敛魔爪飞逃而去。 我家的大红公鸡则是我家庭院的忠诚卫士，对外籍鸡鸭鹅狗等不速之客，会满怀愤怒地将其驱逐出境。就是陌生成人带领孩童串门，对我家守护庭院雄鸡的示威也望而却步。 童年居住的僻野荒村，没有清明节斗鸡的习俗，祖辈们也没见过两只雄鸡各为其主的生死决斗。但是，我们却不难看到两只雄鸡格斗那惊心动魄的场景。 一次，众多人围观我家的大红公鸡，和东邻老于家的芦花公鸡打斗——它们仿佛是践盟一决雌雄的侠士，两只雄鸡都浑身杀气，站位相距两三米远，颈毛高冲，虎视敌手。继而，不约而同地把伸长的脖颈低垂向地表，逐渐缓慢稳步前移，突然，像两道闪电飞起相撞。锐喙对啄，钢翅互击，铁爪相勾，同时伴以咯咯的短促怒叫。直斗得尘土腾飞，双方彩羽纷落，头颈血染。几十个回合过后，双方都已遍体鳞伤。但是，哪方也不肯败北臣服。围观的众人采取恫吓的办法想使它们分开，然而，平时令其惊恐万状的大声吆喝，它们已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我奶奶怀着疼爱之心进行武装干预，挥动竹条扫帚才把两只精疲力竭的雄鸡打分开来。 童年在故乡还常看到这样的场景，雄鸡偶尔觅到昆虫或米谷等美食，并不自己享用，而是咕咕低鸣着，呼唤带领一群雏鸡的老母鸡，把美味佳肴让给雏鸡之后，昂首眺望踱步他方。难怪西汉韩婴在其所撰《韩诗外传》卷二中，赞扬雄鸡的美德：君独不见夫鸡乎！首戴冠者，文也；足傅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得食相告，仁也；守夜不失时，信也。鸡有此五德…… 大吉图（国画） 王俊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