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 周末去逛早市,看到许多卖油饼、糖饼和葱花饼的,着实有些眼馋。回家后便想亲自动手烙上几张,折腾一番后,只是烙出数张干巴巴的饼,感觉总不是那么回事儿。忽然想起母亲亲手烙的千层饼,也有些挂念一直居住在农村的母亲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正是我开始记事儿的年岁。那时候,改革刚刚开始,居家还很贫困。那个年代,主要的食粮是玉米和大米,肉和白面还算是奢侈品。每月的主食以玉米面饼居多,大米次之,而面食一个月只能吃上两三次。蒸白面馒头或花卷已是让人高兴,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氛围就开始满足饥肠辘辘的自己了;若是真能烙上几张油汪汪的千层饼,那便是太令人兴奋和沉醉了。 记得每每放学回家,在院子里闻到油星儿味,便能真切地感觉到是家里烙千层饼了。窜进厨房,被油浸过的多层白面饼正静静地躺在铁锅里,仿佛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躺在母亲的怀抱里。烙饼的火候是顶重要的,柴禾的用量直接决定铁锅的热量,铁锅的热量直接决定油饼的柔软性。母亲总是能掌握好火候,适度地调整用柴,熟练地翻动油饼。油饼先是受热慢慢地鼓了起来,然后又渐渐地沉了下去,汲取着油锅的热,最后油饼的层次渐渐分明起来,成了名符其实的千层饼。我则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千层饼出锅。母亲擦擦额头上微微的细汗,慈祥地看看我,然后把熟了的千层饼拣进盘子,微笑着递给迫不及待的我,并正告我小心烫到。我则急匆匆地用手直接拿起来就往嘴里添,为了防止被烫,也常常会跑去院子里,迎着风尽享这美食。 千层饼有许多层,外面焦脆,里面柔嫩,每一层的口感都不一样。母亲着实会烙千层饼,和面时尤其细致,用力揉出筋道劲儿,经过大约二十分钟的醒面后,用擀面杖把面擀成薄薄的一大张面皮儿。之后,母亲把豆油轻轻地沥在上面,再把淡黄色的面皮儿紧紧地卷成一个圆桶,再切成大小均匀的小段,每一段再盘成螺旋状,压成圆饼,再用擀面杖擀成稍厚些的面饼。正是母亲熟悉而仔细的操作,才使我童年吃上那么美味的千层饼。为了更好地吃油饼,母亲还会煮上一盆带着一点肉丝儿的白菜汤。那些做汤的肉都是提早从市场买回来的,然后抹上大酱,这样可以保存久一些,也可以少用多取。喝着菜汤,吃着油饼,常常把我弄得满头水汗,肚子又饱又涨,心里也是格外满足。 为了一家的口食,母亲一年四季都要费劲心思。春天挖野菜,夏天摘榆树钱儿,秋天去山上采蘑菇和野果,冬天则腌制酸菜和包豆包。对于正在成长的我们,母亲还会养几只鸡,这样就可以积攒一些鸡蛋,一部分鸡蛋卖掉,另一部分就用来改善伙食,并且只是给我们三个孩子吃,父母亲却不动口。那时候买来的面粉,更是要计划着吃上数个月。记得有一次,我们都想吃千层饼,而家中却没有面粉,母亲便去邻居家借来几碗面,但却遭到父亲的训斥。母亲含着泪水给我们烙了几张千层饼,满足了我们这几个刚刚懂事儿的孩子不懂事的要求。 如今,我在北方的一座小城里工作,衣食无忧,却也要独自面对生活中的林林总总。母亲和父亲仍旧在乡下耕耘着自己的几亩田地,偶尔还托人给我捎来一些蔬菜和鸡蛋。父母亲并没有教会我什么飞黄腾达的真本事,然而,他们质朴的生活作风,勤劳和隐忍,却给我生活的力量。那些带着肉丝儿和酱味的白菜汤,那些揉进母亲温柔和刚强的油饼,是我一生的陪伴。因为,那是母亲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