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文莲了。还有的大脑瓜上,缀着几个小不点儿的,栖栖在一块儿。像小猴子们戏玩着老猴子。一个下晌能挖大半袋子,回来洗了,用盐腌了,能吃小半年。 有一回,我们七八个小伙伴在地里蹽窜着,剜得快的筐里才装了小半下儿。慢的筐底儿还没盖上,回家还不够塞牙缝的。一想起大人们高兴了,打一个鸡蛋酱,“小根蒜,蘸着酱,山珍海味赶不上”。或捡一块颤微微的大豆腐,拌上成段儿的大脑瓜,撒点盐,就着新出锅的小米饭一吃,哈喇子要流出来了。大壕帮草根子多,硬邦邦的不好挖。大地里东一棵西一棵的不成片,我们就往屯子西南的乱坟岗子去。过了头节地,再过一片小杨树林子。树地里零星的霜雪有的盖在落叶上,有的在土坷垃下做着梦。到了乱坟岗子,小的坟包有簸箕大平趴趴的。高的跟头顶齐平了,上面折弯的两根秫秸,插在黝黑的土上,挂个小红布条,风一吹一悠荡。伙伴们在坟茔间宽敞的空地找寻着。念叨着:“小根儿蒜,大脑瓜儿,有人吃,没人挖。”“哇,这有一堆!”胖丫叫着把柳条筐往旁边一扔,蹲在地上扒拉着一丛绿缨子。“呀,这儿还有。看,可真多啊!”有人又瞧见了一片,蹦着跳着喊着。“快挖,快挖,别戳着啦。”大伙一边挖一边大声说着:“大脑瓜,小细脖,光吃饭,不干活。”脆亮的声音,穿透飕飕的冷风,散落在草尖上,树杈上,老鸹窝,和麻雀喳喳喳的叫声里。胆小的老丫跟着挖了一会儿,后脑勺还是麻酥酥的,总觉着有一双深洞洞的眼睛,在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她呢。脚步不禁往坟地边上去了。毛愣愣地看一眼天上走动的云彩,“呼嗵”一声,一只脚踩空了,陷下去半截。“哎呀妈呀……”顿时,脸煞白了,冷汗出来了,捂着小筐撒腿就跑。跑着回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拼命追来,脚步倒腾得更快了。等跑到了路边,喘着粗气,一眼瞥见柳条筐里忽闪忽闪的绿缨子。又想起了瞎话里说的,大脑瓜儿的绿缨子是死人头发变的。“妈呀,绿毛鬼呀。”一下子把筐扔了,骨碌碌滚出去好远。几个胆大的就在后面哈哈乐着,喊着:“小根儿蒜,大脑瓜,有人吃,没人挖”。抹一把冻出的鼻涕泡,擦一把笑出的眼泪,肿着的小手,越发红红的、亮亮的。 当滴着水珠儿的大脑瓜端上桌,颈子俏白,叶子墨绿,头顶一撮银须子。我们就犟咕,是仙姑呢还是仙翁呢?早把绿毛鬼的事儿抛到天外去了。边等着开饭,边唱着“小根儿蒜,大脑瓜,又好吃,又好挖。”大人们说:“大脑瓜又白净又嫩绰,是个大露水珠。空心的叶子,是一串小露水珠串成的。蘸酱,炒着吃,爆锅调味儿,金贵着呢。”当上了岁数的说着“小根儿蒜,大脑瓜,奶奶吃,孙女挖。等明个儿再挖回来,揣点面,给你们烙饼吃。”我们香甜地吃着,心里又生出了明天的盼想。